“上帝保佑我们远离暴力!”黑尔先生不安地说道,我赞同地望着他,忍不住说道:“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事情变糟,如果先生们和工人们一开始就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了解彼此的需求,达成让双方都满意的协定,我想大家担心的罢工就不会再是什么问题了。”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我,感觉好像我做了什么错事,显然其中的几位先生并不赞同我的话,好像我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您还太年轻啊,小姐!年轻啊!”老斯利克森感到遗憾地说道。
“作为一个外乡人和旁观者,我倒是觉得Addams小姐的提议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伦诺克斯先生这时说道,“罢工最终的结果其实还是与工会达成一致,不管罢工中间是暴力的还是非暴力的,但这期间不论工厂还是工人都蒙受了损失。所以,不如一开始就来一场谈判,省去一些时间,用几天谈出一个结果要比经过几个星期的罢工再得出一个结果好。可话又说回来,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点儿想法,如果我说的不符合情况也还请各位先生原谅。”听完伦诺克斯先生对我的支援,我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激。
“我倒觉得不错,时间就是金钱啊,先生们!”贝尔先生也赞同道,然后朝我微笑着。
桑顿夫人此刻开口说道:“Addams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富有见地,但我想罢工的这种事还是留给先生们考虑吧——啊!烤小羊羔肉来了,大家一定要尝尝这道菜!”男仆此时端上来一大盘烤小羊羔肉,依次走过大家,为在坐的每个人传菜。
“约翰,你认为呢?”汉珀趁着这当口问道。
“我吗?”桑顿先生一直都在听着大家的谈话,并且从一开始就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我希望他能站在我的一边,满怀期待地等着他讲下去,“我其实并不赞同以暴制暴,我们是工厂主和工人,不是奴隶主和奴隶,我在晚宴前就同小斯利克森先生说的那样,暴力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那你是赞同Addams小姐了?”小斯利克森先生不服气地质问道。
“不!当然不!”桑顿先生毫不犹豫且坚决地否定道,他的否定让我头皮发凉,“不赞成暴力并不等于赞成妥协,一味地谈判最终会成为廉价的妥协,慢慢地工人们就会觉得工厂的妥协是理所应当。人的欲望是填不满的,那些工人们就会要求的越来越多,而我们就越来越难以满足他们的胃口。工厂不是福利院,工厂有的只是雇主和雇工,我付出应付的工钱,他们付出应付的劳动,没有什么妥协的余地。”
“我倒是不太明白了,约翰,你既然都不同意,那你到底想要怎么做呢?”贝尔先生问道,他所问的问题也是在场的各位都想要知道的。
“米尔顿的工人们想要罢工,我不能阻止,我也不会轻易妥协,我会请工钱更便宜的爱尔兰工人来工厂干活。”桑顿先生冷静地回答道。他的回答赢得了莱斯特兄弟的极度赞成,桑顿夫人对儿子的想法感到骄傲,斯利克森父子一脸犹豫,而汉珀则是愁眉不展,显然不同意,而我则知道桑顿请爱尔兰工人的严重后果——小说中这会导致一场严重的工人暴动,我急忙反对道:“您不能这么做,桑顿先生!这会激怒米尔顿罢工的工人,使本来非暴力的罢工变成暴力的抵抗,有人会在罢工中死去,这是最糟糕的做法!如果您这样做,工人们会对这座宅子不利!”
“是啊,约翰!我现在不得不同意Addams小姐的话,如果请爱尔兰工人的话,你会激怒他们的,后果不堪设想!”汉珀说道。
“老汉珀,你不怕被别人说成是胆小鬼吗?”莱斯特兄弟异口同声地嚷道。
“我尊重您的观点,汉珀先生!但我认为我想要的就只有干活的工人而已,没人能剥夺别人劳动的权力,我的做法是对工厂来说是最优的选择!”桑顿先生虽然是对汉珀说话,但他的眼睛却是看着我,而我则对他的顽固不化感到不满,回避了他的目光,假装和伦诺克斯先生说话。
“好了,好了,先生们!我觉得总是说罢工的问题有些沉重,毕竟现在工人们还没有罢工,来谈这些有些为时过早,我们现在为什么要为一件没有发生的事情烦恼呢?我提议大家应该共同举杯,感谢桑顿夫人这顿精美的晚宴——顺便说一句,夫人,小羊羔肉很美味!”贝尔先生说着举起酒杯,大家一呼百应,共同为桑顿夫人干杯,为米尔顿干杯,为米尔顿的工厂繁荣干杯。
接下来,大家不再谈论罢工和工厂的事情了,这也多亏了贝尔先生,甚至是伦诺克斯先生——因为他提起了音乐,把桑顿小姐恭维一番,说他早听贝尔先生提及她是一位优秀的钢琴家,希望晚宴过后他能有幸聆听,连莱斯特兄弟都在旁边怂恿。无聊多时的桑顿小姐终于有了展示自己的机会,她说她很高兴结识来自伦敦的伦诺克斯先生,并说自己才疏学浅,不愿出糗,那些“音乐家”、“钢琴家”的称号只是大家恭维。
晚宴的后半程相对来说轻松很多,桑顿小姐成了主导的焦点,连黑尔夫人也同贝尔先生高兴地交谈几句,我的心里也慢慢平复了之前对桑顿先生的失望,不时和大家交谈几句例如天气、美食之类的话题,但我在席间没有和桑顿先生再说过一句话。晚宴结束后,桑顿先生和贝尔先生去书房谈论事情去了,其他人又回到了起居室里。在几位先生们的再三请求下,桑顿小姐终于坐到钢琴前面,伦诺克斯先生站在钢琴一旁帮助桑顿小姐翻乐谱,莱斯特兄弟则争抢着更靠近桑顿小姐钢琴的一个位置坐下,而我则选择了一个不太起眼儿靠近窗口,远离钢琴的位置坐下,也想领略一下桑顿小姐的琴技。当一切安排停当后,桑顿小姐开始弹奏贝多芬的《月光曲》。
桑顿小姐的琴声悠扬,她的琴技确实名不虚传,各位宾客都陶醉在这首略带伤感的曲子之中,一曲弹毕,满堂掌声,连我也不禁被琴声所感动,宾客们都还意犹未尽,请桑顿小姐再弹一曲,桑顿太太也自豪地对她的女儿说,允许她可以稍做休息后在为大家再弹奏一首。
正当所有人围绕在桑顿小姐身边时,小斯利克森先生则来到我旁边同我搭讪,他以刚才的《月光曲》为由,说我如同月光一样美丽漂亮,不但赞美了我的美国口音好听,还同我谈起了美国的棉花——他说话时的那种表情我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我在酒吧表演后很多男人朝我流露出的一种另有所图的表情。后来他的父亲也加入进我们的谈话,老斯利克森聊起了他工厂的繁荣和他对棉花与农场的喜爱,他还表示希望能由我引荐他儿子去黑尔先生那里去学习,并希望他儿子能拜访我和黑尔家。这可是超出了原来小说的设定,我开始意识到这种另有所图是什么——老斯利克森想让他儿子娶我,以获得棉花供应上的利益。一想到这里,我就浑身不自在,幸好桑顿小姐开始弹奏下一曲,我才摆脱了世故的斯利克森父子的纠缠,走到黑尔夫人身边坐下。
桑顿小姐一边弹奏一边演唱门德尔松的《乘着歌声的翅膀》,这次表演比刚才的更加精彩,而当宾客们想请桑顿小姐再弹第三首时,桑顿小姐则从钢琴旁站起来说道:“先生们,这可不公平,不能让我一个人献丑,这太难为情了!Addams小姐可是一名歌唱家,请她来为我们表演一曲怎么样?”说着她兴高采烈地来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亲热地说道:“Cali,我的好朋友,你太狡猾了,总是让这几位先生戏弄我,你的歌声可比我的琴技高超百倍,咱们俩第一次见面时你曾说你喜欢唱歌,我也想听听你的美国歌曲!”
这下我可为难了,我一点儿也不会唱这个时代的歌曲,更别说有什么伴奏了,几位先生包括黑尔夫人和桑顿夫人都显出一种好奇心,调皮地莱斯特兄弟和斯利克森父子尤其起劲儿地恭维怂恿我,请我赏脸为大家清唱一曲。我用眼神求助于黑尔夫人,她则轻轻点头表示对我的鼓励,完全对我眼神的含义理解错误。盛情难却,我只好答应了大家的请求,桑顿小姐尤为开心,把我拉到大家的前面,然后看热闹似的回到我刚才坐过的地方。
好吧!好吧!我现在只能拿出身为歌手的本事了,我站在钢琴前面,说道:“那我就献丑了。我要唱的是一首我最喜欢的歌,歌的名字叫《Theconsequenceoffalling》,希望大家喜欢。”
人们以示鼓励地为我鼓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使全身进入状态,然后稳住气息,我的脑中回响起歌曲的旋律,跟随着那熟悉而又优美的旋律,我放声唱了起来:
“AreyoubreathingWhatI’mbrathing
(你的呼吸与我同步吗?)
AreyourwishesThesameasmine
(你的期许同我一样吗?)
AreyouneedingWhatI’mneeding
(你所需的可是我想要的吗?)
I’mwaitingforasign……”
(我在等待一个信号……)
就在此时,我看见桑顿先生走进了起居室,他站在人群之后,与我的眼神相对,我忽然意识到我的歌应该为谁而唱。他那英俊的脸,他的固执,他的原则性,好似都展现在我的歌中,就像是一种预示。
“……Myhandstremblemyheartaches
(……我的手在颤抖我的心在痛,)
IsityoucallingIsityoucalling
(是你在呼唤我吗?是你在呼唤我吗?)
IfI’maloneinthisIdon’tthinkIcanface
(如果我孤独一人,我不认为我能面对,)
Theconsequenceoffalling
(陷入其中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