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不信任张苑,所以张苑来跟他要钱,他没轻易松口。
论办事能力,谢迁不一定有当初的刘健和李东阳强,但若是论执拗和倔强,朝中没人能跟他相提并论。
张苑对谢迁恨得牙痒痒,可是他也明白,自己失势一次后,再难让谢迁完全听从他,现在他跟谢迁于朝事多有博弈,二人乃是政敌,只是没有将矛盾公开化罢了。
张苑道:“是陛下要银子,又非咱家,谢阁老到底给还是不给?”
谢迁闭上眼,摇头道:“此事应由陛下来谈,而非张公公你……若是张公公对此有异议,那就请陛下将我等老臣召入宫中,当面跟他提出来。”
这下张苑没辙了,他明白自己不能将谢迁揍一顿,以往对付那些不听话中下层官员的手法不可能会用在谢迁身上。
而皇帝委派差事给他,若是谢迁这边不帮忙,张苑只能干瞪眼。
“皇命难违,陛下的话谢阁老也不听,这是要造反吗?”
张苑气得直跺脚,但无论他怎么发飙,在谢迁看来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的行径,谢迁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当初面对皇帝时他都敢犯颜直谏,更何况只是个太监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谢迁道:“规矩就是规矩,不能随时改变,哪怕是陛下也要按照祖制行事,南巡劳民伤财,所以陛下最好是收回成命,若一意孤行,老夫没法阻拦成行,但经费之事老夫不可能相帮。不成规矩,无以方圆,老夫不过是尽职尽责罢了。”
“说得好听……”
张苑知道再跟谢迁谈下去也属徒劳,马上想到,圣旨给谢迁或许无效,但若是拿去给杨一清却未必会遭致反对。
张苑板着脸道:“咱家必会到陛下面前告你一状,若是谢阁老觉得在朝太累,不妨早些辞官回乡,这样规矩也保全了,您谢阁老的名声也保全了,岂不两全其美?”
说完,不等谢迁回答,张苑摔门而去,故意给谢迁脸色看。
……
……
张苑亲自见过杨一清,将同样的意思跟表达清楚后,得到跟谢迁一样的反馈结果。
张苑没辙,只能回去想对策。
“这谢老头,肯定跟杨应宁打过招呼,连说的话都如出一辙,还真是有老的就有小的,怎么如今朝中占据高位的都是一群倔驴?”
张苑越想越不甘心。
关键时候张苑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看起来他这个司礼监掌印对朝事拥有主导权,但关键问题是就算他在上奏朱批中表达出自己的意见,下面也未必会遵照执行,而朱厚照那边也不会追究,使得大明形成一种各自为政的状态。
虽然朱厚照很胡闹,但朝中大臣却循规蹈矩,连同谢迁和杨一清杨廷和等人在内,这些都是青史留名的能臣,以至于就算没有张苑代天子朱批,朝中也不会出乱子,他张苑变成了印章般可有可无的人物。
甚至现在连用银之事,张苑搬出圣旨来,也一点作用都没有,该回绝还是被回绝,甚至惹了一肚子气。
“真是没见过此等不识相之人,这一这话,张苑早就来一句“大胆”,不过眼前可是皇后说的,这位新皇后不但是他的亲侄女,还是皇帝目前最信任,甚至已宠信到没边的一个女人,张苑觉得自己的脑袋瓜有些不够用了。
张苑心道:“之前便听说和大侄女喜欢在陛下面前乱来,但这也太没分寸了吧?居然在陛下面前自称姑奶奶?”
朱厚照却丝毫没觉得尊严受损,反而上前去扶沈亦儿,被沈亦儿瞪一眼只能站在旁边悻悻然搓着手笑。
沈亦儿在桌前坐下,往中间最大的瓷坛里边看了一眼,道:“我道是你这个当皇帝的怎么吃粥呢,感情里面有佐料。”
朱厚照笑道:“那是当然,这可跟普通人家的清粥不同,里面有人参鹿茸这些大补之物,还添加了部分山珍海味,味道极其鲜美……来人啊,赶紧给皇后盛上一碗。”
“不用了。”
沈亦儿坐在那儿,抬头看着张苑,嘟嘴道,“我不想大清早吃这些东西,免得气血上攻,虚不受补,稀里糊涂死了怎么办?这位应该是张公公吧?我觉得司礼监掌印太监,权势不小啊,怎么你过得那么憋屈啊?”
没等朱厚照说话,张苑便笑呵呵接腔:“娘娘真是好记性,老奴正是张苑,您入宫那天……”
他正要好好介绍一番自己,却被朱厚照恶狠狠瞪了一眼,就不敢说话了。
“有你什么事?皇后这是问朕呢。这狗奴才名叫张苑,做事很不靠谱,平时老喜欢给朕找麻烦……现在朕正在安排他做事,皇后别在意。张苑,你可以退下了。”
张苑正要领命告退,沈亦儿突然道:“对下人如此刻薄,你这当皇帝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张公公先别走,我有事问你。”
张苑这下不敢随便应答,不由看了朱厚照一眼,似在等朱厚照吩咐。
朱厚照没好气道:“皇后问你话,只管回答便是。”
“是是是。”
张苑道,“皇后娘娘您请问。”
沈亦儿道:“听说你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应该跟朝廷衙门对接,是吧?平时有什么事,都是你在处理吗?”
这问题问得很儿戏,让张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由看着朱厚照,希望朱厚照能给自己一定暗示。
朱厚照笑道:“皇后说对了,平时司礼监就是跟内阁和朝廷各衙门对接,朝廷有什么上奏都会从内阁送到司礼监,再由张苑帮朕朱批,再发往朝廷各衙门……所有朱批都会过朕的眼。”
沈亦儿皱眉道:“那他的权力很大啊,怎么会连银子都讨要不来?另外,我平时没见你处理那些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