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邵,我错了,你别跪着,地板凉,来,起来。”陈淮扶起只穿着中衣的王弘,跟抱着块烧着的木炭似的,把陈淮吓得又叫了一次蒋太医。
蒋太医为元平候诊脉诊一半就火急火燎跑过来,一把老骨头都快累散架了,好说歹说劝陛下不要着急这只是正常的热病症状,这才回去继续为元平候诊脉。
“来,喝药。”陈淮把王弘扶回在榻上坐着,接过家仆熬好的汤药,舀了一勺递过去,却被王弘躲开。
“陛下,臣自己可以。这里不比皇宫,陛下该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陈淮执拗地把勺子伸过去,“我不回去,那里就我自己一个人。”
“臣愿陪陛下进宫。”语气变回往常的平淡。
“你还病着,不能下榻,我可以照顾你,我们在琅琊郡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语气温柔至极。
王弘太阳穴突突跳着,头疼得厉害,退让到这个地步,已经让烧糊涂了的王弘有些不耐,话经过滚烫的脑子说出来也火气十足:“天底下哪有皇帝躬身照顾臣子的道理?陛下快回宫里去吧!臣想睡一觉。”
皇帝在身边,哪能睡得着?王弘只希望他快点离开,抬手想握住那只拿着勺子的手,可是眼前忽然一暗,这手也不知道打哪去,只听一声脆响,待看清眼前的人和物件时,那只勺子却不见了。
只剩下一只颤抖的手,和一张不知该如何形容的脸。
时间慢得让人想死,王弘张了张口,却是无话。陈淮怕王弘下榻会被扎到,连忙去捡碎片。
这个人已经变了,他不是那个会带自己跟家仆嬉笑玩闹的人,他不是教自己习字写字的人,他不是游山玩水眼里透过美景只有一个自己的人。
他是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他甚至不是皇帝的臣子,他效忠的只有自己的理想,陈淮记得他曾经对着涛涛江水豪气干云说:“天下大乱,胡贼猖獗,神器失威,主忧臣哭,这正是上天在警醒我们,堂堂男儿当以收复天下为己任,千万不能当一个懦夫啊。”
如果说丞相王弘是为了天下黎民而生,那么公子王弘就是陈淮的私有物品,这两个人,其实是不一样的,不一样了,没有变的,只有陈淮,他的梦想一直就是一个人。他身为皇室宗亲,既没有王弘心怀天下的仁者胸怀,也没有王弘处理政事的钢铁手腕,他唯一一点比王弘好的,只有一样,名为长情。
并不是王弘薄情寡义,一个人的爱本就是有限的,现在一半给了王弘自己的理想抱负,一半给了陈淮,这一半,在陈淮经久不衰如燎原之势的激烈爱意面前,显得太卑微渺小。就好比一个小孩,你总是竭尽所能给他一碗饭,可是你永远只给得起一碗,他一开始会感激,随着胃口越来越大,一碗饭已经不够他塞牙缝,他就会熬不住饥饿索取更多。
看到以前心高气傲的琅琊王世子和现在的陈淮,王弘心软了,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陛下还是先回宫吧,待臣身体好了就进宫面圣,好吗?”
“……好。”陈淮弱弱地像个凄苦的寡妇道:“依你就是了。”
蒋太医跟传话的家仆飞奔到王弘房门口,不一会陈淮出来了,蒋太医赶紧行礼。
“免礼,你留在这里,替朕照顾好丞相,等丞相康复了你再回宫吧。对了林元平身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