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身姿犹如崖边历经风雨长成的劲松,挺拔不倒,风雨无惧。
他一身男儿血腥,男儿铮铮傲骨,如剑如刀,偏偏却是个残废,没有右手。
“登仙问鼎,尽善尽美,万般不由已。与其如此苟且而活,不如断仙骨坠魔道,杀佛杀神。”
他疯了般大笑起来,刚断不久的右臂因他剧烈行动流血不止,他却浑然不觉。
……
四月桃花开满城,繁华街道上人生噪杂,来往人流大,时有马车路过,却见那轿中女子掀起车帘看街上桃花。
与此一道衣袂飘然的白衣人渐行渐近,他身姿高挑,无法淹没于人群,其衣着色彩白若胜雪,款式简单,将修长挺拔的身姿笼在层层绢纱之下,却掩藏不住行步间流露而出的慵懒之气。
他头上的斗笠,雪白绢纱自斗笠边缘垂下,将脸隐藏其中。
一手提着酒坛,右手食指轻敲之,看似毫无节奏,实则紧踩两腿节奏。
一身仙风道骨,分明半字不言,却让行人纷纷给他让出道。
他从赏花女子的马车旁经过时,留下一缕纯澈真元。
女子调转视线追随而去,见其身影飘逸出尘,浅紫近白长发长至大腿。这并不是让她回头的原因,而是此人留下的那一缕真元有些熟悉,似是紫岚仙宗的人,可她怎从未见。
“大小姐,前方不远就是延光宗了,可要寻家客栈歇歇再去?”一名蓝衣丫头跑到车窗旁打断她的神思。
妙姝姝眉头一蹙,不厌烦道:“待于客栈安顿妥善后,差人前去递帖子,虽说情分即将不再,礼数还是不能少。”
“喏。”
一切安顿就绪,妙姝姝独自待在房中翻阅一本小折子,这不是别的,正是同延光宗少主江飞渊解除婚约的契书。她等这天等了很久,自得知这桩婚事后就很反对,却因为身为女儿不能做主解除。眼看婚期将至,江飞渊至今也没什么大名头,她不得不瞒着父亲先来解除婚约。
如今的修真界在十万年前分作三界,雪终界、异罗界、避嫌界,其中雪终界是最低级,异罗界不上不下,而最高级就属避嫌界。避嫌界中的每一位修士都要胜过雪终界的修士很多,有的甚至高强百倍,其上仙不计其数。而延光宗就在雪终界,虽然在本界确有些地位,声威、权势、资源都是界中翘楚,然而比起另两个,能算什么呢?
想她妙姝姝出生就为避嫌界空烟宗大小姐,身份尊贵,岂是小货色随便能肖想的?她要嫁也要嫁给避嫌界里有名有望之辈,不过是区区一个延光宗的少主哪里配?
一想到马上就能解除婚约,精致柔嫩的漂亮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恨不得立刻解除婚约,赶回空烟宗准备参加紫岚仙宗的入门比试。
得意之际,门声忽响。
“大小姐,延光宗出事了。”
妙姝姝微惊,随后震惊,合上契书起身开门。
蓝衣丫头气喘吁吁道:“三天前,延光宗满门,都死了。”
“都死了?”妙姝姝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没了,这么大的事她们也没有得到一点消息,“消息确定吗?”
“城中人都知道,就在无眠山,三天前上去的人,一个没回来。据说,无眠山下的河都成了血色。”
妙姝姝左思右想没想出缘由来,收起契书,叫上人立刻去无眠山一探究竟。
不管怎么说,不愿跟江飞渊成为夫妻是一码事,江飞渊他爹对她爹有救命之恩又另是一回事,单说此事她也必须去一探究竟。
而就在死气沉沉的无眠山上,从尸堆里爬出来的江飞渊独坐尸坑上,完整的左手紧握铲子,两眼阴沉腥红凝视尸坑中的同门师兄弟。
清洗过后的面容俊秀帅气,却再也寻不见昔日阳光明媚。
他将铲子用力丢入尸坑,提剑费力起身,走向不远处的石碑。
“一路走好,愿你们来生无此祸劫。”江飞渊声音低沉沙哑,并非抑制哭泣导致而成,乃是咽喉有伤,即使不说话咽喉处也如火烧,开口时的滋味叫他痛到麻木。
十六岁的少年郎,一身黑蟒袍,手提黑剑,一脸肃然,眼眶发红发酸却无泪水滑落。
他知道,哭,没用。
他也知道,恨,没用。
唯有手刃仇人,才能消他心头一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