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万崇宁兵马,全都死了。
天不亮,寒气刺骨,空中飘起鹅毛大雪。
沈庭央抬手抹一把脸上的血,膝前横着一把断刀。远处,东钦铁骑焦躁奔驰来往,口中大声呼喝:“那燕国兵呢?妈的,杀了老子手下四队人!”
“找出那个燕国兵的,赏百金!”
他们找的正是沈庭央,就在一刻钟前,沈庭央悄无声息勒死一名东钦士兵,套上他的铠甲,拿了他的刀,又夺了马,冲进松懈的东钦铁骑中杀死上百人。
他一心要杀到同归于尽为止,已没有任何活着的念头。直到一名东钦副将恼怒骂道:“他们四万人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都给我上!”
沈庭央心中一凛,寒意顺着背脊爬上来,念头已转,策马一路杀出去,在黑暗中隐匿了踪迹。
——这四万崇宁军究竟怎么死的?
他父王又怎会战败?
真相绝不会是“战败”二字。
他得活着。
沈庭央跪在泥泞中,浑身染血。东风怒号,大雪落下,覆盖在狮子坑里阵亡将士的尸体上,覆盖在铠甲上,覆盖在遍野血河上。
他迎着凛冽寒风,朝数万战死同袍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黑暗中,刺客们悄声寻到附近,东钦游骑如嗜血狂兽般四处搜寻他的踪迹,他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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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低调的马车从江南繁华地出发,驶向北方。
“侯爷,征北大营连夜遇袭,守备大良城的崇宁军第四、九、十七军部战至最后一人,据闻崇宁王已薨。”
男人禀报完,静候指令,帘子却被掀开,车夫立即停下马车。
燕云侯出了车厢,做了个手势,旁侧随从将马牵来,他翻身上马,问:“王府世子呢?”
“下落不明。”男人有些不放心,“侯爷这是要立刻赶去?当心身……”
“下落不明,就还活着。”燕云侯道,又转头下令,“暗部随我先行,车队整装,到玄德城待命。”
手下齐喝:“遵命!”
骏马一声长嘶,燕云侯已挥鞭策马,一骑绝尘,诸人驱马跟上,只余飒踏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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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余后。
征北大营三百里外,玄德城。
虽已开春,盘桓不去的倒春寒,却令满城的树木一夜间簌簌落了遍地,仿佛秋日一般。
鸿都书院,书阁四楼,一名少年霸气十足地倚在窗边,一脚踏在书案边沿,垂眸看着窗外。
他旁边侍从指向外头,挤眉弄眼地道:“三世子,喏,那人就是苏晚,小王……启世子近来很待见他。”
书院内高大的佛指银杏,被连日寒风催得叶子金黄,灿灿铺了满地。
庭中一小少年踩着落叶,一身半旧的素白衣袍,姿态挺拔,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后颈。
楼上少年听得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又问:“他叫什……”
还没问完,庭中的小少年轻轻抬起了头,日光犹如碎金洒在他脸庞,琼姿端凝,般般入画。
恰似满庭东风下,一刹绽放的皓然国色。
楼上少年已然出神,话音戛然而止,侍从殷勤答道:“苏晚,他叫苏晚。”
第5章玄德
沈庭央一身书院随侍打扮,提了一把扫帚,站在满地金黄落叶间。
他瞥一眼不远处,眉梢一挑:“瞧什么呢,悄悄摸摸的?”
璟彦站在园子外有一会儿了,过来鼓起勇气,从沈庭央手里拿过扫帚:“你病刚好,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