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江慕要回家，不是回他的单身公寓，而是江家老宅。他们家的规矩较多，老爷子比较迷信，但凡到过年这种大的节日总是要求一家人提前几天回家团聚，然后按照老爷子的安排相继到指定的寺庙祭拜祈福，年年如是，岁岁不变。
祝柠从晚饭期间江慕解释这一切时就已经情绪低落，到了小区门口更是依依惜别，苦着一张脸坐在副驾驶上不舍又懊恼。
明明不是第一次面对“要和江慕分开几天”的状况，可自己好像越来越适应不了这种离别。
即使是短暂的。
“就四五天，”江慕倾身捏了捏祝柠细腻的脸颊皮肤，祝柠顺势投入了他的怀里，江慕低笑着揉他蓬松柔软的头发，耐心哄道，“我拜完年就立刻回来见你，乖乖的，好吗？”
祝柠其实不希望自己这么患得患失地矫情，他收紧了环在江慕腰上的手，把脸埋在江慕肩上，闷声应了句好。
关于节日，祝柠一向没有多少感触，祝樱已经好几年没在家里过年了，他明白过年是一家团圆的大好日子，不过对他而言，也只是独自在家吃速冻饺子的普通日期。
也就下午陪陆茶和陈橙橙一同逛街买年货的时候稍微能感受到一些年味，回到家还是一样要面对冷冰冰的氛围。周姨昨天晚上给他做了几个爱吃的菜放在冰箱里，像往年一样耐心叮嘱他饿了拿出来热一热，离开之前一直重复提醒祝柠要按时吃饭。
周姨人挺好的。这么些年下来，祝柠感觉得到她对自己是真的关心疼爱，还记得祝柠第一次一个人过年的时候，周姨心疼得直掉眼泪，让祝柠收拾东西和自己回家过年，祝柠笑着婉拒了，他从小不爱与人亲近，却是喜欢周姨的，只是自尊让他无法妥善地接受这种怜悯。
祝柠是周姨看着长大的，什么性格她也清楚，那之后她没再提过让祝柠和自己回家过年的建议，只是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无论祝樱是否回家过年，她都会给祝柠打个电话聊聊天说说话。
电视屏幕上正播着春晚，音量有些大，足以充满这个与别人家相比，无论如何都过于空荡寂静的空间。祝柠的年夜饭是十二只鲜虾蟹籽水饺，听着嘈杂无趣的节目声音，祝柠忽然想起了江慕。
他们家应该也是那种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的吧，是那种其乐融融把酒言欢的热闹场景吧。
总之不会是他这样的。
祝柠抱着沙发上的抱枕，百无聊赖地直视着电视屏幕，心思却飘得很远，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差点没有察觉到，来电铃声响了有一会儿，祝柠才回过神来从桌面拿回手机。
是江慕的来电。祝柠在看清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名字后立刻就按下了接听键，顺带拿起遥控器调低了节目音量。
电话一接通江慕略带笑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柠柠，新年快乐。”
祝柠笑逐颜开，“新年快乐啊，江江。”
江慕嗯了一声，期间有呼呼的风声传进听筒，“年夜饭吃得好吗？我这边太吵了，只好过来阳台，风挺大的。”
“挺好的。”祝柠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意识到自己这边确实有点太安静，立即又调高两格音量，“你吃好了吧？”
“吃了。”江慕笑道，“还被我哥灌了很多酒。”
祝柠紧张得坐直身体，“难受吗？”
“没事，别担心。在看电视？”
“嗯啊，有点无聊。”
“叔叔！”
一声清脆的童声传了过来，祝柠听到江慕软着声音应了一声，接着是一阵衣物摩擦的声响，祝柠猜测应该是江慕把小孩子抱到怀里的动静，很快便听到清晰的童声传进听筒，正奶声奶气地和江慕讨零食，江慕轻笑着哄道：“你跟电话那边的哥哥打声招呼，叔叔就带你去拿。”
接着祝柠便听到对面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哥哥，祝柠赶紧回应了一声，江慕解释的话语中满是温柔的笑意，“是我哥的儿子，可黏我了。”
很少见到江慕对自己显摆什么，这明显在炫耀的罕见口吻逗得祝柠噗嗤笑了出来，江慕还在哄小侄子，“再跟哥哥拜个年，叔叔再给你封一个大利是。”
小孩子深受鼓励，对着祝柠这个陌生的哥哥说话的音调都扬高不少，“哥哥新年好！”
“谢谢，你也新年好。”祝柠立即回复。
“还有呢？叔叔刚刚对你说过祝福，你也要说句祝福。”江慕循循善诱。
“祝哥哥……”小朋友顿了顿，笑声清脆地说道，“快高长大！”
祝柠听到了江慕低沉的笑声，硬着头皮对小朋友说话，“谢谢啊，你也是。”
小朋友完成任务之后立刻失去了耐心，不断地催促江慕，“叔叔，利是！叔叔，我要大红包！”
“知道了，等一下啊。”江慕好声好气，又对电话这边的祝柠说道，“你也给我拜个年吧，祝柠小朋友。”
祝柠愣了一下，“啊？”
“小朋友过年的时候都要给长辈说吉利话的。”江慕义正言辞。
“啊，”祝柠想了一下，“祝你万事胜意。”
“乖啦。”江慕说，“也祝你万事胜意，高考顺利，叔叔也给你准备了利是。”
祝柠没意识到江慕又自抬辈分，重点错放在江慕给他准备了红包这件事情上，迷迷糊糊地问：“我也有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