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明以手加额,道:“五年了!对啦,我今日来寻你,便是为了这件事。北派的廖盟主给你寄了一封信来。”
王樵一怔,苦笑道:“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小小道人,劳动廖盟主大驾,给我写什么信了?定是写给师父您的。”
卑明道:“我这双腿不顶用了,他是不会写给我的。这信是写给你的,你明不明白用意?”
卑明真人这一双腿,是当年为王樵驱散蛊毒、打通踵关时,因为其中毒日深且极重,连蟾圣当初也束手无策,好在这位大宗师不惜倾尽修为替他化解,居然为缓解症状,将毒素中一部分转到了自己身上,再慢慢逼出。双腿虽然不至于残废,但难以使力,阴雨之际,酸痛几乎无法攀登阶梯。王樵自己足踝也落下病根,行走时有些跛脚,但相比卑明所受的无端苦楚却要好得多了。他感念师父恩德,但座下弟子却往往记恨他害得师父如此,初来武当的日子过得尤为清苦。卑明倒是不以为意,常道:“我又不是蟾圣,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也活不了多久,我们练这一身功夫,所为何来?若是能救一两个有才能的小辈把我这份领悟传下去,也不枉我这一世的修行了。”
此时卑明真人拿出信来,交给王樵。王樵见那封皮上确写着自己名字,哂道:“他们是在告诉我,可一直盯着我呢,没舍得忘了。”卑明道:“你在山上,我能保你平安,但是你若下山,我还是担心……你还没参破最要紧的关口,修得大成,但他们却不愿意等了。”
王樵奇道:“他们?还有谁?”
卑明真人叹了口气,又拿出一封信。“这一封,是十二家的信。五年一度,你怕是忘了……又是‘十二登楼’,你现在是金陵王的家主了……楼虽然不在了,但那三样中的两样,可不是都在你这里么?你不去就山,怕是山要来就你了。”
王樵看了一眼信笺,苦笑道:“他们也真了解我……让沈伯母给我写信,我还能拒绝得了么?”
卑明看着他收起两封信,道:“你不现在读吗?”
“大约想得到是写的什么,烦心,我得想想。哎,师父,天大地大不若肚皮大,我们还是先去吃了饭再说。”
卑明定定看他,最后道:“这儿还有一封信。”
这下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了,王樵看出师父神情里有一丝懊丧,好像就在决定要不要隐瞒,但他天性光明磊落,不擅作伪,但却也并不取出书信,只道:“樵儿,凤文的第三层,你练到什么境地了?”
王樵最怕师父考问功夫,立刻顾左右而言他,道:“哎呀,这个,您,刚才不是看见了吗?”
卑明真人面上一板,“谁跟你顽笑?”
王樵立刻认怂,垂眉耷眼地道:“师父,太难了,我做不到。”
卑明道:“你不是做不到,你就是做得半截里头,有的能,有的不能。”他摇一摇头,将那信取了出来,交在他手里,“这就是你不能的那一半。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王樵低头去看信封上的字;触及眼帘便整个人顿在那里,浑身过了电似的猛然一悚,是不敢相信。
那极为熟悉的笔迹……
“可惜的是,这封信不是写给你的。这是一份‘江湖帖’,南派新任教宗喻余青这一次出关后,下了一份‘格杀令’。”卑明叹道,“你还是看看吧,你会对这些名字很熟悉。”
微如、微和抬着空轿子赶下山道时,就看见王樵捏着薄薄的纸张,坐在道旁怔怔发呆。俩小童笑嘻嘻地赶上去道:“怎么啦,师叔,又被太师父骂了?”王樵伸了伸懒腰,惫着身子讪讪道:“可不是吗?总也没些长进,难怪他老人家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