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敛羽看了他一眼,挪开了视线,看向了远方:“我以前一直在想,等我深入到了主机的内部,知道了那批废弃的人类躯体被存放在了哪儿,我就找回自己原来的身体,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活在这世外桃源,直到正常老死。”
傅郁听不懂他在念叨什么,随口问了句:“那你怎么碎成了这样呢?”
“那当然是,在找东西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点意外啊。”傅敛羽看向傅郁,都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眼神,柔和得像跌进棉花里,“不过多亏,你还好好的。”
男孩看起来还带着点迷惑,可最后什么都没说,而是扶着他起身:“你还是躺着吧,看起来很疼的样子。”
路过厨房的时候傅敛羽实在是疼得缓不过劲来了,指着那盒子让傅郁给他灌了整整两大只修复剂才能正常开口,语气有些不太好:“这个茶,我每天都需要,你记得煮上来,知道了么。”
傅郁还想去碰那个烧得滚烫的茶壶,被傅敛羽挡着了,这才转过身来:“知道了。”
他继续搀扶着傅敛羽上楼去,两人之间没了交流,房门在他面前被关上,发出咔哒一声。
他站在门口,看着锁上的门锁,久久没有反应。
“葱葱,去做你自己的事。”
“嗯?”
“去做你自己的事,不要在这儿站着。”
“葱葱,是我的名字吗?”
“对。”屋内人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可仍旧带着电流的声音,还多了点戏谑,“这个世界只剩下你和我了,你是机器人我是人类,你傻我聪明,所以我压你一头,你可以称呼我‘先生’。”
又是一段沉默,葱葱才应了声:“好的,先生。”
“等我觉得你可以自由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人类的名字。”傅敛羽接上了整栋房子的操控系统,在边界处拉上了防护罩,并扫描了整块地表,接好了实时监控,“就像我一样。”
“先生叫什么名字?”
“傅敛羽。”
“什么?”
机械手臂伸了出来,把葱葱圈在了怀里,在他手心里写字。
傅敛羽想起他第一次告诉小家伙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对方还假装自己不识字,要他在手心里一笔一划地教着。
喜欢这种事来得太没有道理,大概是一颔首一回眸,那颗心就牢牢地挂在了对方身上。
葱葱却没有很认真地在看他写字,而是好奇地抚摸着高仿真的机械手臂。
接着有温热的液体打到了手臂上,滑出一道道水痕来。
“怎么了。”傅敛羽就站在门后面,他刚把葱葱没装好的手臂给卸了下来,不想小家伙看见他这个样子。
“我好像哭了。”葱葱抹着脸上的泪水,用力吸了吸鼻子,“先生,我是不是防水的啊,哭的话会坏掉吗?”
门里面传来轻咳声:“不会坏,下楼去做你自己的事吧,葱葱。”
傅敛羽想,大概是记忆提取得不够完善,有一部分还封在傅郁脑子里,在遇到熟悉的场景的时候就会有反应。
但小家伙怎么是在哭呢?
他摇着头,编写着修复自己的程序,又观察着院子里的小家伙。
葱葱还是去了摇椅上,一晃一晃地望着远方。
傅敛羽的手臂总算是能灵活运作了,他看了眼一屋子的机器,转去了屋子的总控处。
疼痛感被压了下去,在今天休息前他还有点空余时间够他写完这个程序。
手指在键盘上高速运作着,不细看注意不到的一层模拟器自房子周围一圈爬了上去,院子正中央的枯木活了过来,枝条疯长,抽出花苞,开出粉色的花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无声无息中,葱葱不知道自己身后的院子变了个模样,仍旧眺望着山的尽头。
那儿先是出现一道金色的亮光,再来是圆形的一角,一轮红日自山的那头缓缓升起来,把这片大地都照得敞亮。
葱葱从摇椅上跳了下来,在地上跺着脚。
“日出,是日出!”
他脑中出现了大段大段的空白片段,他觉得他想要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什么人,可此时此刻,他却什么都想不出来。
男孩茫然地转身,又看见了院子中央的那棵大樱花树,他疾步跑过去,粉色的花瓣掉在他头发上。
那一树繁花,郁郁葱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