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哲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下桌子,却是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自言自语道:“红茶,当年整个北冥国里,最好的红茶,只有一个人喝得。南国东吴武夷山的金骏眉,几百里加急。只为供他一人。只可惜……那个人,如今已经沦为一介侍宠,若先帝还在……”
东门哲说到这里忽然一停顿,一切不言而喻,当年北冥国里喜欢喝红茶的人虽多,但是最有名的却只有一位……已经废去的静王闻人司。
孙坚抬头有些惊奇地看了东门哲一眼,但是他旋即就反应过来,连他都能认出燕宛是闻人司来,那东门哲必定也能。
不过他到底是松了口气,因为孙坚听他没有将重点放在沈书缘身上,顿时感觉自己心里一阵释然,于是接着东门哲的话头,开门见山道:
“大人此番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妨直接说好了。”
东门哲失笑一声,只是看着孙坚。
“若东门大人是为燕宛的事情而来,那就直接告诉谦仁,您是想怎么处置此人好了。”孙坚有些不耐烦地翘了个二郎腿。
东门哲听闻这话,却是也耸肩警惕道:“莫非也有人为燕宛的事情来找过孙公子?”
“有。”孙坚摸摸下巴说道,拉长腔调回答道,“太后娘娘那边有找过,皇上那边也曾找过。”
东门哲摸摸菩提的毛,似乎并不意外:“那他们都怎么说?”
孙坚托着腮,盯着自己的鞋帮子:“自然是一个要放,一个要杀。”
东门哲听了这个结果,却是微微一笑,无奈叹气道:“杀人偿命,理应遵循国法才对。”
“燕宛先生并不是罪犯,”孙坚继续盯着自己的鞋帮,“虽然现在很多的证据都指向他,但是这并不能代表寿宁王,以及另外的几位,都是他杀的。他只能算是嫌疑。”
东门哲没说话。孙坚继续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不过……这人是不是他杀的。其实并不重要。”
东门哲会意,却是意外接口道:“重要的是,他应不应该死,又是谁要拿他来当替罪羊。”
孙坚听东门哲说的话,到也不纠正,只是终于放下了自己翘着的二郎腿,坐的有些正经起来。
“要留他性命的人,只怕是太后吧。”
孙坚微微点头:“顺公公来传的话,江公公共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帮太后传话,第二次是为皇上。”
东门哲好奇道:“江如意来过两次?”
孙坚歪头道:“但是他的意思,只怕偏向太后的多一些。”
东门哲点点头。
“大人呢?大人是要站在那一边?”
东门哲两只布满皱纹的手指,轻轻捏捏菩提的脖颈,没有犹豫:“我想让杀人的人偿命,如此而已。”
孙坚看着东门哲,只见他苍老浑浊的眼睛里划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狠厉:“不论是真正的凶手,还是那个闻人司,我一个都不希望他们活着。”
孙坚一滞,却是没想到东门哲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来。一时间面上露出了微微的一点迷茫。
东门哲目光流转,转移到了孙坚身上。孙坚被他的目光盯地浑身有些发毛,但是他强忍着那种感觉,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孙公子自己觉得呢?”
孙坚听东门哲这样问自己,眉头一皱,摇头道:“杀人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谁都不好杀。而且以我现在掌握的证据,根本不能判断出谁是凶手。我们甚至连这三件事情是不是一个人做的,都肯定不了。”
“昔者执金吾,虽然掌握审判生杀之权,但是说到底,却是被人称为皇帝身边的走狗,在皇上面前不光出力不讨好,在人后也最受他人诟病。”
孙坚静静听着东门哲说着执金吾的历史。
“当年先帝为娶太后,将这执金吾拱手让与家父,可是执金吾只在家父手下存活了不过二十年,便又拱手让给了孙公子。而执金吾也正是从七年前被交给孙公子开始,才变得愈加壮大。”
孙坚点头,嘴角却是浮现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是啊,当年老大人虽然接手了执金吾,但是却从未将被皇上拱手让人的执金吾放在眼里,所以才会选了一如东门选这样的废柴败类。如今若是老大人还活着,只怕会后悔的紧。”
“你真是……”东门哲再次失笑,“你同你父亲实在是不同,难怪你父亲要给你起谦仁这个表字。你竟是没学到你父亲的半点谦逊仁德。”
孙坚脸色微凝:“我没必要同他学什么……”
东门哲微微叹气道:“早知道你会把执金吾办的这么好,我应该考虑将萃馨嫁给你的。”
“那家父可受不起了,”孙坚托着腮,“若东门小姐嫁入我家,那家父岂不是上朝回家都要同东门家的人打交道。本来管教孙堃就够他受的了,只怕那样的话家父要心力交瘁了。”
东门哲嘴角浮起苦涩一笑:“哪能……反正如今人都去了,我膝下也再无儿女,孙相国大可放心。”
孙坚听他又提起伤心事,却是忍不住顺嘴胡诌了一句:“大人这话说的到像是……若您膝下还有孩子,无论儿女都要嫁到我家?那就更吓人了。”
东门哲听了这话,猛的瞪了孙坚一眼,但是他瞪的那一眼,虽然看上去有些恼怒,但是仔细看来却隐隐包含着几丝无可奈何的笑意:“我若有儿子,才不能这样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