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春抬袖一抹,擦去跳出眼眶的泪:“二哥,你不能去,大哥平时最宠你,若是他晓得了,他定会伤心死的。”以春哇哇大哭起来,看着他那哗啦啦的眼泪,我突然感觉什么都值了。先前输了银子,以安打他打得那样狠都不见他掉一滴泪。
“以春,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抬袖擦着他脸上的热泪,“不哭了,不哭了,我不是还好好的吗?”以春突然抱住我,边哭边念:“二哥,我不想再让你变成……哥那样,你别去。”以春的哭声不止,他说的话我也没怎么听清楚。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放心,没事。”
以春突然松开我,吸了吸鼻子:“我去找半烟姐姐,让她帮帮忙。”今早以安被带走时,街头巷尾那么多人都瞧着,柳半烟肯定早就晓得了。我顺势哄着以春,“说得也对,半烟姐姐认识的公子哥多,或许有法子救以安,你去找找她吧。”
以春顾不上擦脸上的泪,转身就跑向醉香楼。我合上门,找人问到了赵双成的别院。顺着这条街,我拐进了一个偏巷,穿过六条街才到赵双成的别院门前。大门前立着两个家仆,我上前告了一个礼:“劳烦大哥传达赵公子一声,代以秋求见。”
守门的家仆扫了我一眼:“在这儿等着。”话音未落,家仆便小跑进了内堂,不多久,家仆回转:“我家公子正在小憩,你在外边等着吧!”我晓得这是托词,可我没其他办法,只得退到一旁,寻了个干净地儿坐了下来。
这石头真的很凉,坐了不多久,我的身子就渐渐失了温度。我起身来回踱步,天色渐暗,迎面的风又多了一丝凉意,我不禁捂住嘴咳嗽了一阵。等到黄昏时分,一辆马车停在的门前,紧接着便是身着华服心情大好的赵双成慢步而来,我上前唤了声:“赵公子。”
赵双成打量着我,后而偏过脑袋对身旁的家仆说:“哎~你刚才听见狗叫声了么?”家仆瞄了我一眼,哂笑道:“好像是听见一声来着,声音太小,没听真切。”
“赵公子,我是代以秋。”我努力压着心里的气儿,使自己的脸色不那么难看。赵双成把玩着手中折扇,嘴角高扬:“过了那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这话你应是听过的吧?”他脸上的笑容讽刺得紧。
我昧着良心,低声下气道:“原是我不知好歹,冒犯了赵公子,请赵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代以秋这次……”
“闪一边去,我家公子可没有闲心在这儿听你放屁!”那家仆一个箭步上前,猛力将我推到一旁,我踉跄跌倒在地。赵双成冷笑一声:“病秧子,管好你自己吧!”
赵双成乘着马车离去。残阳藏进云里,将周围的云朵映得通红,绚丽而又夺目,空荡的街头冷清得厉害。这时候我才发现,除了以安,我竟一无所有。
“大哥,一点酒钱,不要嫌弃。”我将身上所有的银钱都塞给了守门的两名家仆。家仆对视了一眼,略显为难:“公子不想搭理你,我们也没办法呐。”
我忙道:“我只是想问问两位,可晓得赵公子这么晚出门是去哪里?”两人不约而同地将银子揣进兜里,那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惯用姿态:“你去醉香楼看看吧,公子这些天都在那里。”
我连声谢过,匆忙赶往醉香楼。醉香楼离这里约莫有八条街的距离,我边跑边歇,半道上碰见提着一块大板砖的以春,见我无事,他扔了板砖就抱着我大哭:“二哥,你是不是……也想扔下我……不管啊!”
以春这小胖子泣不成声,我忙拍背安抚道:“以春,你说的什么胡话,我怎会扔下你不管?”以春死死箍着我,不肯松手,我劝了好半晌他才微微松了些力。我问:“柳半烟那里怎么说?”
以春横袖揩去眼泪,抽噎不止:“半烟姐姐……说让我们别……别急,她会想办法,具体如何,她也没跟……我细说。”
我道:“以春,你先回药铺等我,我去醉香楼找一找柳半烟。”以春摇头:“我要和二……哥一起去。”以春拉着我不肯松手,无法,我只得带着他一同去往醉香楼。
六儿将我们领到一间偏房,不多久,柳半烟提步进屋。她朝六儿使了个眼色,六儿会意,转身将以春哄到了别处。我这才道:“赵双成在哪间屋?”
柳半烟道:“他此刻正玩得欢,娇儿、媚儿、翠儿等人全被他叫过去了。我想……他现在应是不想搭理你的。”
“这事儿是我惹出来的,如论如何,我都得把以安救出来。”柳半烟看着我,现下她这眼神似乎不似从前,有些怪,我又说不上哪里怪。“我将赵双成安排在人字号雅间了。那位置离高台近,我已与媚儿、娇儿她们说好了,只要你去高台抚琴,她们有法子让赵双成注意到你。”
我点头:“多谢。”两字出口,我便出门朝六儿要了一张长琴,缓步去到堂中高台,长琴架好,我盘腿落座。现下觉得我的的手指很重,似灌了铅一般。手指与琴弦接触的一瞬间,刺痛感从指尖传至心脏。我的脑袋除了那些跳动的琴谱,便再无其他,在此之前,我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