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装收音机的初衷就是为了它,换完磁带,月白忐忑地躺回床上,左手按着砰砰跳的心脏,好像发考卷那一刻的紧张。
磁带应该是翻录的,带子被久远的时光打磨出陈旧的沙沙声,长段杂音过后,放起一首模糊的英文歌。
还没听出名堂,一个稚嫩的声音就冲出来:“哥哥!下周音乐课我就是想唱这首!电视就放一遍,你快学学,教教我啊!”
月白一惊,绞住耳机线。
另一个声音响起,又急又低:“闭嘴,安静点!”
稚嫩的声音跟着唱了一段,又喊起哥哥来。
“你好烦啊!能不能不要说话!”
接下来的一段由于磁带老化,听不清楚,再有声音时歌曲已经结束。
“哥哥你耳朵流血了……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哥哥!”
“别叫我哥哥!有你在我什么事都做不成,让开!”
月白塞着耳机,额头上泌出细细的汗珠。他像是无意间窥伺到一段别人的秘密,甚至不敢倒回去重听一遍。
这是……他和黑羽小时候的声音吗?
在放空的杂音里合起眼皮,可无论如何都搜索不到这段记忆。他不敢再想,仓促地把磁带连着收音机一起放回抽屉深处,手指收回时碰到一只扎银缎带的小盒子。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逃避的了,月白抽掉缎带,月色下,卡在绒布垫子里的小东西银光流转。是那只钉在黑羽的耳廓上,被他吻在唇齿间的戒指耳骨钉。
原来黑羽的伤疤是他留的,耳钉也是为他而戴的。朱砂痣是他,白月光也是他。
原来它们是一对的。
他们早就是一对的。
闭上眼,无数无数的画面像暴风翻滚,记忆回到起点,和黑羽发生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又重新上演。
从医院里喂他吃的第一个苹果开始,接着是走廊里隔着羽绒服的拥抱,小洋楼下无声的演奏,直到他还到对方手心里的那颗润喉糖。
出院后枕边的睡眠精油,考场外的奶茶,红地毯上的舞蹈,和唇边的玫瑰花。
为了他几句话黑羽把嗓子都熏哑了,也为了跟他说句话就去图书馆蹬高爬下。
他发脾气,黑羽顺着他,他欲言又止,黑羽明白他。
在家门口倚着他哭,第二天又在窗边亲他。
自己喝得醉醺醺,扛起他时又意外地稳当。
他呢?
说着把黑羽当陌生人,却又没法不担心他,说着两个都不选,又陪他回家,和他拥抱接吻。
黑羽又出现在他面前,对着他弯起眉眼——月白,就算我不是你男朋友……
“承认吧。”
胸口的睡衣被抓得比心头还要乱。
“你和他,就是注定分不开的。”
第二十四章
对于考试,黑羽向来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管挂科还是补考,只要读到第四年能毕业就行。然而这天上午,就连一向如临大敌的月白也考得心不在焉。
交掉试卷后双双去食堂吃午饭,边吃边聊,最后才发觉一个在说桌球俱乐部,一个在说心理研究所,根本就鸡同鸭讲不在同一个频道。
“没事,你这段时间能吃能喝能睡,考试还考第一名,肯定恢复得特别好,不担心的。”
“不担心,那你说话抖什么啊?”
下午复查的医院就跟学校隔一条马路,脑片和专家号都是提前预约好的,到了直接去拍片就行。现代化医院看病效率很高,下面成片了楼上电脑里直接就能看到,比交了考卷立马出答案还要刺激。
诊室里,老大夫一边读片子一边喝茶,沉默一会儿:“年轻人恢复得很好嘛。”
黑羽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谢大夫,捏捏月白紧绷的肩膀:“我说什么来着?快想想怎么犒劳我爱的供养,只抱一下不行。”
月白嫌他不正经地捅他的腰,大夫用力咳嗽一声:“以为这就万事大吉了?后面恢复期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