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琰面色不改,平静开口道:“听故事倒也可以,反正我这个人最喜欢听故事了。不过让我做事,我不知道无止大师说的这个故事到底值不值?”
无止并不在乎周子琰的话,而是兀自开口道:“我知道你有一个义弟名叫苏寒,正是周老将军新收的义子,对么?”
周子琰听到苏寒的名字,平静无波的脸色终于有些挂不住了,眉脚微微牵扯一下,问道:“无止大师不是要讲故事么?怎么关心起我的便宜弟弟来了?”
无止嗓子里仿佛夹着一口日积月累的老痰,却并不影响他说话的语速,只听他继续开口道:“苏寒的身份其实是前朝余孽,他的父亲名叫苏清河,是前朝大名鼎鼎的清河将军。他的母亲名叫姚依依,是前朝姚太医家的独生女。”
周子琰紧紧掐着手中的红绳,以一种极尽冰霜的语气道:“所以呢,谁规定前朝的人不能做我的弟弟了?大梁哪条律法写了么?”
无止并不为所动,接着哑着声道:“那少将军可知苏寒父亲苏清河同你父亲的关系,您父亲与苏清河是过命的知己相交,二人大到边防军事,小到赏花品茶,无话不说无话不谈,可苏清河没想到的是,最后灭了自己的家国,帮助祁渊一手建立起大梁的正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如今大梁战功累累的周老将军周以存。少将军觉得您的父亲为什么要收养苏寒,苏寒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还是说苏寒本就带着杀父之仇、灭国之恨接近您的父亲呢?”
周子琰这下再也按奈不住,用力推开屏风,冲冲地走到无止床前,他也不管无止是个全身瘫痪的病人,一手狠狠掐住了无止大师瘦细的脖颈,眼神满是怒杀之气,红着眼问道:“说,你编这些谎话的目的是什么?”
长年瘫痪在床的无止大师,全身上下瘦的只剩下几根支撑一口气的骨架,眼球凹陷,那些本应是年老堆积的皱纹,却因为长年瘫痪掉了褶,一眼一看,你还以为这时一具干尸。
被周子琰活活捏住了喉管,他却未表现出半点惧怕,还僵硬扯着自己脸上的干皮,嗤笑道:“老僧本就是将死之人,我又何苦要编些谎话呢?再说您杀了我,岂不是脏了您的手?老僧只不过是好意提醒少将军,莫要让身边人不知不觉中毁了你们周府。我大梁岂不是少了两名好将军?”
其实苏寒的身世本就是周子琰一直的心头大惑。只不过日子久了,兄弟的情感深了,他便不再去追究苏寒究竟是谁,即使苏寒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有着对羌瓦国巫术包括奇闻异术的无所不知,有着临危不惧的胆识过人,可周子琰心里能为他找上一万个理由解释。
这样便解释的通了。父亲为何无缘无故收了苏寒做义子,若真是因为从狼嘴里救下这无父无母的孩子,看着可怜收养了他,可父亲一直仗义为人,救过那么多小乞丐,为什么不都一一收回家做义子呢?还有苏寒对这些巫蛊药理如此通彻,他母亲不就是前朝太医独女,怎么会不懂这些巫蛊药理呢?
周子琰又质问了自己一句:难道这一年多来的感情都是假的么?可他又为什么不远万里从南疆奔赴到京为自己解毒救命?手上的这根祈求平安的红手绳意思何在?还有最近画着白杨树催自己回南疆的书信又是假的么?
倏然间,周子琰心里想明白了,即使真如无止大师所说苏寒是前朝的人,自己父亲是灭他家国的人,可他绝不苏寒会害自己,会害将军府。
周子琰堪堪松了扼在无止大师脖颈的手,动了动手腕,笑着开口道:“多谢大师好心提醒,不过我一点都不在乎苏寒是谁,我只知道他现在是我的便宜弟弟,是我将军府名正言顺的二公子。还有您都躺在床上这么久了,怎么还想着要作妖,我不知道大师今日同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故事我听完了,你说的那位女子可以告诉我她人在哪了吧?”
无止没想到周子琰是这个无所谓的态度,怔怔开口道:“少将军还要为老僧做一件事,我才能告诉你那个女子在哪里?”
周子琰低头睨了无止一眼,这老头现在都在这样了,还想与他讲条件,也是可笑。不知道这老头同自己讲苏寒的身世究竟目的何在,但眼下找到杜烟岚最重要,他懒得同一个瘫在床上的老和尚计较了,一掀嘴皮,冷冷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无止依旧是一副不输面的语气,张嘴道:“我同你说这些,无非是你也看出来了,我被人软禁于此,我想你救我出去,我自会告诉你那位姑娘在哪。”
周子琰双手抱于胸前,冷淡地开口道:“难不成是你那好弟子无忧大师,老和尚,说你像坏人我还相信,可说你那二弟子是坏人,打死我也不信。不过我现在倏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我猜那姑娘是在无忧大师的房间吧?你就好好待在这,我出去找人去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