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里,内心强大,充满自信,笃定沉稳,对之夏而言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琴房是封闭的,顶灯是雪亮惨白的日光灯。可是照在之夏的眼睛里却似乎有宝石的光芒在流动。
“不过当然,我去剧团还有别的原因。”他镇静地凝视她。
她抿了抿嘴唇:“嗯。我们去领板子吧。”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语带戏谑:“陈之夏,这下你想逃跑了?”
“啊?”她故作不解。
他的唇骤然印在她的唇上。
虽然知道这个时刻迟早会来临,之夏还是全身一软,忍不住用力抓住他的衣服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丛恕也吻过她。准确来说,那才是她的初吻。有时她会回想起他的炽热迷乱,感觉异常复杂。
而简行一的吻,如同他的人,坚定,有力,干净,而且从容。
她的青春是看不到边际的荒野,除了肆意挥霍,似乎再也找不到别的方式来感觉自我。
有一种疼痛,苦无出路。
(二十一)
“这么说,你们俩就算在一起了?”丛恕手里拿着罐啤酒一边喝一边问之夏。
“应该是吧。”
“老简很不错,你有眼光。”
“谁知道?”之夏伸个懒腰,“以后的路未必轻松。”宿舍里于真郭云等人还在热烈讨论简行一主席的事迹,顾瑛白有近水楼台的优势,校园里总有人不断提到他的名字。之夏不怕挑战,但也不盲目乐观。
丛恕喝完一罐啤酒,又开了一罐,看着前方空荡荡的观众席,缓缓地说:“想那么多干嘛?享受当下吧。”
只有仔细观察,才能看出他眼底的沉郁。
之夏没有劝他,他也不想让谁安慰,只是不停地喝着啤酒。
“你说,我老跟着你混,会不会变成一个酒鬼?”之夏突然笑着问。他一勾嘴角,脸上挂起招牌式的漂亮笑容,把手里的啤酒罐捏瘪,手一扬,易拉罐准确地落到垃圾桶里。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低头一看,没有接听。
“是……她?”之夏试探地问。
“嗯。”他果断地摁下拒绝接听。
过了一会,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发来短信。他盯着屏幕看了半天,垂下头去,肩膀松垮垮的。
之夏想了很久,终于说:“你想去就去吧,见最后一面说清楚也是好的。”
他抬头看了她一会,笑起来:“陈之夏,你真不是一个诤友。”
他们都知道,那是飞蛾扑火。
之夏却羡慕他有她所不具备的热情,哪怕这热情在逐渐消亡。
为一个人忘记自己,这一点大概陈之夏一辈子都做不到。
他跳起来,把她拉起来:“走吧。”
丛恕跟之夏分手,来到林婕的宿舍。他站在门口想了很久,又转身。门却突然开了,林婕在身后幽幽地说:“我从窗口看见你进来,一直在想,你要等多久才会敲门。”
他僵在原地。
“进来成么?别给人看到。”
他咬了咬牙,又转身进去。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他并没有看她,而是直视前方:“我进来,并不是为了要怎样。”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林婕的声音不同以往的虚弱。
他这才仔细看她。她的一张脸蜡黄,说不出的憔悴。
“你怎么了?胃疼的毛病又犯了?”他一下把决心忘到九霄云外。她软软地靠过来,很低地嗯了一声。
他扶住她,把她送到床上,又给她倒了热水吃药。
“你未婚夫呢?”他问。
“你能不能不要提他,尤其是当只有我们俩的时候。”她靠在枕上,凄凉地看着他,然后去拉他的手,像从前她不舒服的时候一样放在她的胃部。他的掌心滚烫,仿佛有着某种疗效。
“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吃吧。”他抽出手,又被她固执地拉住。
“我自己已经熬了粥,喏,就是那个慢烧锅里。”她的做态里一直保持着少女式的爱娇和固执。
他默默地注视她。她习惯用那样的姿势靠在床上,稍微侧着脸看着对方。她是一个很会充分运用肢体语言的女性,举手投足都是诱惑。
他很多次梦见这样的她,醒来时觉得胸口处一片荒凉,杂草丛生。
“别走,好不好?留下来陪我成吗?”她翻过身压着他的手,脸紧紧贴着他的小臂。
“好。”
丛恕无眠。林婕的呼吸就在耳边,在静夜里清晰异常。桌上电子钟的时间显示蓝莹莹的。丛恕翻身坐起来穿衣服。林婕睡眠一向浅,迷糊着问:“怎么啦?”
他坐在床边停住动作片刻,又继续穿毛衣,然后把裤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打开后盖,把里面的磁卡取出,放在桌上,果断地说:“别给我打电话了。”
林婕彻底清醒了,抱着被子坐起来看着他拉开门走出去。
凌晨的室外很冷。丛恕拉拢衣领缩着脖子走着,内心充满着痛苦和对自己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