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不厌轻抚刀身,只答道:“刀与剑相辅相成,若无孤烟,长河也不复存在。孤烟并非封存,却也不能拿钱来换。等我遇见合适孤烟的人,自会拱手相让。”
东方远嗤笑道:“你留着做嫁妆呢?”
钟不厌不紧不慢地擦完了刀,宝贝似的将长河刀重新送入鞘中,才道:“归于大漠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你闲操心的事太多,十日后盛宴,拿什么与人切磋?”
东方远怪叫:“好你个钟不厌,我拿你当兄弟,你却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喋喋不休地和钟不厌算账,而对方却不再听他说些什么。
长刀入鞘,刀柄刻有复杂花纹,当中嵌着两个字:长河。
钟不厌没来由想起今日白天遇见的人,少年意气,是不在乎生死的年纪,纯粹得令人害怕。叶棠身上的确有与他年纪不符的深厚内力,他只需看一眼便知道,但他不在乎那内力从何处来,也对东方远所说“歪门邪道”不甚在意。
那少年看他的目光闪闪发亮,让他想起西秀山冬夜的星辰,月光之下难掩其辉。
十天眨眼便过,期间叶棠险些面临最窘迫的难关——囊中羞涩。
他出走时华霓送了他盘缠,但这人自小便对银钱没个概念,入世之后逃不过大手大脚的臭毛病。叶棠自小不至于娇生惯养,至少也是被宠着长大,吃的无所谓,但住一定要最好,于是悲剧发生了。
在洛阳东市客栈住了三天,叶棠口袋里就剩下五两银子。
客栈掌柜委婉劝他搬走,叶棠愁眉苦脸求来一天,说做短工抵债。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刚扛着一袋米踏出客栈门,便碰到了钟不厌。
钟大哥听了这遭遇,顿时哭笑不得,直说他蠢,当下掏钱让叶棠住满十天。他自是连连道谢,钟不厌临走前忍不住语重心长教诲一通。
“有钱人家出来的小孩儿总这样,今后行走江湖没有一技之长傍身,也无同门庇护,你可得万事小心。不可能时时都有人帮你,路怎么走,总得有个想法。”
叶棠反驳:“我行自己的道,走到哪儿不就算哪儿了?”
钟不厌在他头顶不轻不重拍了一下:“胡闹。”
接着不等叶棠再多说什么,钟不厌道:“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懒得教训、也没资格说你什么。但唯有一句,小棠,自己的决定,做了也别后悔。”
这句话叶棠记了很久,不只因为钟不厌喊他“小棠”。
直到最后他困居孤岛,身边只有一名小童、几个仆从作伴,他偶尔夜里闲暇,走进简陋中庭,望见高天皓月,只觉得短短几年转瞬即逝,好在不管何人问起,他依旧能问心无愧一声,“此生不悔”。
但当时一言入耳,叶棠感觉面颊发热,错开目光不再看钟不厌,也未作回答。
钟不厌无所谓他的反应,和人一同往城外方向走,捡了另外的话题:“那日我初见你,觉得你拿住王公子那一招有些奇怪,是怎么做的?”
“脊椎共有三处要害,只要按住一处,便能叫人动弹不得。”叶棠伸手比出当日的姿势对钟不厌解说道,“但我没有拿住他的穴道,只掐紧了骨头。我自小习的纯阳功体,他没练过武,承受不起一点点真气。”
钟不厌眉头一皱:“可我从未听说内力光是这样便能伤人。”
叶棠直视他的双眼,带一点少年倔强,思忖片刻后道:“可以。”
他握住钟不厌单手脉门,示意他屏息以待。钟不厌看得有趣,依言暗自运功,心中却想这能有什么奥妙之处。
下一刻,他突然感觉穴道一热,紧接着有一缕真气顺势钻入,即刻钉在经脉中。短暂不适后,钟不厌竟感到被叶棠握住的左手一阵疼痛,旋即无力挣扎,那股酸楚感顿时清晰,火焰一般燎人,从内中熊熊地烧起来。
钟不厌咬牙运功抵御,却好似全无效果,他刚要发问,叶棠又在他上臂穴道轻轻一点,掌心贴上,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解了他的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