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问什么,闻笛使了个眼色,柳十七连忙跟上去。
坊、市相分离的内城,三条九陌丽城隈,宽窄不一的巷子复杂得像座精心修筑的迷宫闻笛熟门熟路得不像个长年在外的羁旅游子。他在前面闲庭信步,专挑没人的地方走,无比自信的模样,仿佛脑海中装着整张地图。
柳十七跟了一会儿觉出不对,疾走几步与闻笛并肩,小声问道:“笛哥,你真知道怎么走?”
“我自然不知道。”闻笛平静地答道,“但你随我来就行。”
柳十七一头雾水,却只能“哦”一声后继续跟他四处绕。
待到第二次经过同一个路口,看见对面招摇的酒旗,柳十七模糊地懂了闻笛的用意。他们晃过一条小巷,不等闻笛说话,他便手掌在墙壁上一撑,旋即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身法,看不清如何动作,柳十七已经蹲在两边围墙上了。
他看了眼院中,一家无人在,另一家只有两个小童正嬉戏。听见动静,小童往这边一看,惊讶地瞪圆了眼,张嘴就要叫人。
“嘘——”柳十七连忙手指按在唇上,朝两个小童示意闭嘴。
许是飞檐走壁的大侠与他此刻的形容颇为相似,这一挤眉弄眼,大些的孩子当真就闭了嘴。他左右看了看,拎起自家不会说话的弟弟,一溜烟地跑进了屋。
柳十七忍俊不禁,捂着嘴憋回笑声,低头去看闻笛。
他侧身贴着墙壁站立,已经摆出了一个起手式——但凡任何一个见过左念出手的人在此,定能一眼认出这就是折花手的第一式,“看花狼藉”,最适合在狭窄之处擒住敌手上盘,辅以听风步锁住下盘,彻底封住敌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柳十七掐住了一把暗器,另只手悄无声息地握住了长河刀柄。缠绕刀身的破布脱落,露出非金非铁的刀鞘来——
一双皂靴出现的刹那,闻笛斜刺里杀出,朝那人阳谷穴点去。一招不中,又迅速绕到背后,虚晃一招后锁住了喉咙!
那人本能地挣扎,正要踢向后方的人,一枚尖锐暗器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
他眼一闭,再睁开时,断刃正抵在喉间。
闻笛飞快地点了他的穴道,开口却是调侃,带笑道:“早知道你功夫这么差,我就不必那么警惕了。白白吓得我还让小兄弟出手,真是虚惊一场。”
言罢他松开了那人,示意柳十七收刀。但柳十七迟疑了一刻,刀刃仍旧横在那人颈间没动,道:“这人你认识?”
“不认识。”闻笛诚实道,“可耳垂下方的疤我却知道。听师姐说这块疤是一笔风流债,被李如一李女侠一鞭子抽出来的——是也不是啊,赫连明照。”
三十来岁、泯然众人的男子讪笑着挠了挠头:“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值一提。哎,闻少侠,我找你找得好苦!”
闻笛环抱双臂往身后一靠:“哦?绿山阁的阁主放着南楚那块风水宝地不久居,千里迢迢地亲自来长安找我,有何贵干?”
柳十七:“谁?!”
第42章第四十一章浮出水面
绿山阁的阁主向来深居简出活得跟个大家闺秀没什么两样,尤其这一任,抛头露面的次数还不及自家夫人。但这些都不是他惊讶的原因。
柳十七对绿山阁的印象还停留在神出鬼没、却好像无所不知的灵犀,蓦然眼前出现了当家人——模样与想象中出入甚大,是个武功过于一般,以致于换个时间出现,柳十七压根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于是立时就有些混乱。
他在闻笛与赫连明照身上来回地看,直把那位绿山阁阁主盯得不自然,捋了把秀气的八字胡,气定神闲道:“小兄弟,在下知道这副模样有些狼狈,也不必瞧这么久吧?”
柳十七“唔”了声,实话实说:“对不住,我只是……我以为赫连家主会更加……器宇轩昂一些,却不想‘神机先生’如此的……嗯,朴实。”
“什么‘神机先生’,那是从前的先辈们给家父的戏称,说他神机妙算。在下鲁钝得很,连他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柳小兄弟,谬赞啦!”
闻言,柳十七更加窘迫:“是、是这样么?”说罢小声嘀咕道:“那可真丢人丢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