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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血的腥味被薄薄的空气冲涮得极淡,待彻莲终于在滂沱的大雨中将那一丸解药摸出,庆幸无比地捧在心口打算起身时,那山贼头子眼神一凛,忽然抬手,飞快地从他怀里夺了过来。

他自是不知这老和尚为何如此宝贝这团乌漆麻黑的药丹,便夺了过来想要看个分明;然而他还未来得及细细去看,便听得脚下的老僧发出一声怪谲的怒喝,恶狠狠地想要朝他扑来,却被身后的山贼又踹得摔倒下去,被踩在脚下用一种极其恐怖的眼神怒视着他。

老僧喘着气,一字一顿地继续道:

“还给我……不然我要你们这群虫豸小人,死无葬身之地。”

山贼头子闻言一愣,捏着那药丸的手微微一颤,背上莫名生出些许来历不明的鸡皮疙瘩来。

不知为何,他感到眼前的老僧在道出这话的同时,分明溢出了强烈的杀念,冰冷的目光根本不似个慈悲的佛门众人,竟隐隐教他害怕起来,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莽撞。

他偷眼瞥了瞥身旁的弟兄,发觉他们也俱是一副被震慑的模样,心中暗道自己大当家的尊严不能丢,这边又是十数个身强体壮的好汉,本也无足可畏,便冷哼一声,径直将那药丸掷到脚下,踩成了一滩稀泥。

他眯起眼睛看着彻莲道:“嗬,爷爷还怕你这个老东……”

话音未落,他蓦然瞪大了眼睛。

……

浓稠而绝望的煞气伴随着重石般的大雨砸在脸上,山贼头子已是被一双鹰爪般的双手扼住喉口,从那泥泞的土间提了起来。

那人睁着一双红得滴血的眸子看他,身上的鲜血尚没有被雨水冲洗干净,恍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众山贼顿觉不妙,想要丢盔卸甲快些逃跑时,却发觉他们个个已是煞气缠身,双腿灌了铅般动弹不得;强烈的杀意与恐怖之感袭上头来时,有人已克制不住涕泗横流,尿湿了一□□。

他们未曾想到这老僧竟如此不可貌相,分明是个武学已臻化境的世外高人,却不知何故没有在方才挨打时出手。

于是个个后悔不迭,都对那不知死活的大当家心生怨怼,却也皆道是自个儿气数已尽,只抻直了脖子等死便罢。

“大师,饶我……”山贼头子的脖颈已溢出殷红的血来,双腿在空中不住打颤,已知这一切皆是自己酿就的后果,却还是忍不住哀求道,“饶我一命……”

……

彻莲双目发直地盯着山贼头子脚下已是化为一滩泥水的药丸,尽管知晓自己不应当动杀念,却还是忍不住慢慢扣拢了双手。

他能感到这恶徒在眼前不住地挣扎,呼吸也在淋漓的雨水中逐渐微弱,心中升起一丝悲凉的快意,也对这般形貌的自己悲悯至极。

然而就在这时,他隐约从这浑浊的雨声中听到一丝清灵的梵音,猛然抬起头来朝远处的岫宁山看去,原本钳制着山贼头子的双手便松了开来,失魂落魄地踩在沟涧旁矮矮的顽石上,出神地再度朝那里望去。

山贼头子一屁股坐在泥坑中,捂住自己的脖颈不住地咳嗽着,已是被吓破了胆。

暴雨渐停,原本直逼面门的煞气也似是被收了回去,意欲屠杀的修罗早已不见踪影,眼前只余下一个姿容狼狈的老僧呆呆地朝岫宁山顶望着,好似天地间都只余下他同那个金光熠熠的小刹。

半晌便拖着已然残破的老腿,一瘸一拐地,缓慢而又坚定地朝岫宁山攀去。

……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葫芦坡,山贼头子才恍然回过神来,忙携着自己那些个面如土色的弟兄,屁滚尿流地逃离了此地。

这之后他们便不再做山贼的勾当,而是散了伙各自回了老家务工,自此不敢再为非作歹,安分守己地过起了良民穷苦却安稳的日子。

每每想起自己也曾死里逃生的经历,便是心有余悸,更以此来叮嘱儿女子孙们千万不可以貌取人,做些欺凌老弱的恶事来。

且也始终好奇着,当年那在葫芦坡放了他们一条生路的老僧,究竟是何许人物。

……

……

雨后初晴的江南小山绿意更是喜人,浸在苍翠之中的岫宁寺香音袅袅,隐约有佛光紫气缭绕于中,僧人诵经的空灵之声越过层层林海响彻山间,掩盖了彻莲蹒跚的脚步。

他吃力地走着,磨破了僧鞋的双脚几乎已没有任何知觉,踩在自己蜿蜒流下的鲜血上,每一步都好似耗尽了最后的命气。

可他仍是坚持着攀上山,一刻也未曾停歇。

他知道自己回来得太迟,鸣儿已是到了化为莲子的最后关头,岫宁寺中的僧人也为他念起了送行的经文,只要再过小半个时辰,他便会彻底离开这个尘世。

想不起他也好,弃他成仙也罢,他只想再远远地看那个也曾钟情于自己的幻影一眼,只一眼便好。

他喘息着步步沿着山道走,从怀里摸出那些被他珍藏得好好的物事,出神地摩挲着它们,又紧紧地贴向自己的心口;舍利珠、象牙梳、纸莲花,都是鸣儿赠予他的宝物,一样也没有丢。

恍然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头一回上这岫宁山的时候,第一次与鸣儿对视时的惊艳与不知所措,第一次与他同榻而眠时的羞涩与暗自欢喜。

那是他的毕生挚爱,是他的毒,也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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