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他说,有些犹豫地。
接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么你说的另一道门槛是什么?”
乔德没有立刻回答他,相反地,他回过头去,让手在电脑屏幕上快速地操纵,点开某条银光闪闪的街道,再跳到另一条,在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后,他不知怎么挑出了一个电视频道,上面标注一个新奇的电视台标志,一个人正在和另一个人说话,他们背后是大片未开垦的火星地貌,似乎有千片岩石被他们踩在地上,无数人在他们背后招手,露出微笑。
“这是什么?”张骆驼新奇地低下头,火星上的人——张骆驼注意到,他们每个人都身披一件长袍,像是一个神秘组织。
“这是一档旅游节目。”乔德用一种有些厌倦的口吻说,显然这种节目在他的眼中很常见。
“旅游?——”张骆驼有些夸张地说,“哇——”这是个陌生的词汇,在重庆算是生辟字,他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因为在重庆,大多数人想的是工作、明天的工作、生活,也许再广一点,就是他们要去的街道,但没有人会正式提到旅游,更不用说做成节目,甚至就连张骆驼自己,他想过探索重庆,但那也是很遥远的想法,在几十年后,很久以后,他下意识地把旅游看作是遥远的事。
乔德看向张骆驼,张骆驼的话似乎碰触了某句他想说的话,他那灰色眼睛的光芒难得咄咄逼人:“是的,这应该对你来说很新奇——重庆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旅游或者探索节目不是吗?“
张骆驼想了想,同意了他的说法:“从来没有过。”
乔德让那个节目暂停了,画面停在一片暗红的土地上,它像是一片古老飞船左翼的外壳:”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这个时代,几乎什么娱乐节目都有,但从来没有过旅游或者探索类的?而似乎你身边的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旅游,到重庆的各个角落去看看、或者说自己要离开这座城市?好像每个人都没有这种意识存在?想也没想过”
张骆驼被他问住了,他愣愣地看着他:“因为这个想法太生僻了,大家很难考虑它——”
过了一会儿,张骆驼觉得不对,犹豫地摇摇头:“而且……不是没人有这个想法,我就有过,我想去重庆的各个角落,我还给你说过。”他努力地辩护道,看着乔德,目光尽量不退缩,又补充道,“虽然我想的是退休以后去。”
乔德愣了一下。接着他笑了笑,那个笑容张骆驼也说不好是怎么回事,那笑容不像是嘲讽,但也和亲切无关,更像安慰剂似般的笑容。
他点点头,难得温柔地打断了他:“是的,我差点忘记了你,你很了不起,突破了火星的蒙骗,但除开你,很多人一辈子也不会想这个问题。”
“但是你想的也仅仅是几十年以后去游荡整个重庆,而且你甚至没有想过离开重庆,去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看看——或者去宇宙。”乔德一针见血地说。
“那是因为我之前没有考虑过宇宙这种东西。”张骆驼嘀咕道。
“但是在我和你接触过后,讨论那些天文和宇宙呢?你每次只是听着,露出憧憬的表情,却从来没有过想要去探索的想法。”乔德打断了他。
张骆驼愣住了,他张张嘴,又闭上。
他感觉有些晦暗的沮丧。
乔德看着张骆驼,叹口气:“别这样,这和你没有关系,因为火星在你们神经元上动了手脚,屏蔽和消除了你们想要去探索世界的这个想法,让这个想法成为盲区。也就是指想要离开这座城市、或者去钻研这座城市。它要让你们永远无法思考,或者想到这些,以规避可能地风险。”他的左手伸过来,碰了碰张骆驼的前额,他的手很冷,但碰触在张骆驼的脑袋上刚刚合适。张骆驼轻轻闭上眼睛,看到灰蓝的色彩,乔德的话从他的耳朵边闪过,“那个被消除的神经元就是在这个位置。一切实际上只是火星给你们的神经元上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