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有个女孩她不肯放手,紧紧攥着绣帕说要陪他等下去。
那日初春他打开红木院门,对上那双盈盈杏眼。江白苓拉着禹桓一路跑上青山,停在潭蛟寺侧旁的草崖上。
她说我喜欢你,说我陪着你,一年也好十年也罢,都陪着。
禹桓看着她眼中稚嫩的倔强,思索许久,拉着她盘腿坐在嫩草间。
淡淡地同她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天上人间的故事。
……
“有一种东西叫劫数,它就牢牢嵌在命中某处,谁也抹不去。”
“角木蛟口中的那个人就是我的劫数,我认了。”
“我也记仇。”禹桓想起来自顾地嘿嘿一笑,看着从草尖冒出头来的新蚁。
“他曾经想过要杀我,利爪就卡在我咽喉。”
可是后来那个人用救他的数条命与那次暴戾相抵,用连那人自己都不明了的真心相抵。
“所以我想陪在他身边,就算是替张大人也好。”禹桓手摸动草尖,细细搔着掌心。
若说那人是天光,那他便是天光乍破时树林阴翳间的雾霭尘烟,此生有幸能曾相随。
“才不是!”江白苓几乎是脱口以否,她凝起细眉,眼底明晃。“才不是……”
“谢谢你。”
他偏头看着江白苓,轻柔一把她的头顶
“可惜我命数没那么长,陪不了他。”
“那些魂石被施了咒,我只能拿阳寿去换。”
“算了算,我本寿八十余年,折去五十……应该能等到他回来。”
江白苓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带有细细哭腔。
“那你能不能不等他了……”
“能不能松松口,同我在一起偕老该多好……”
禹桓被她的话震惊到,不着痕迹地提起一口气,最后也没说什么,默默的把提起的气化成叹息叹出来。
身侧有新草,他掐下两根,十指缠动,将两草系成一条,把一端系在了江白苓尾指上,另一端空悬于空。
“你姑且把它当作红线吧”
“另一端我就不系了。”
他暖手握住江白苓的小指
“以后记得,你的红线是我系的,便不遗憾了。”
“我走不到白头,自然不能偕老,那便祝你寻得如意郎君,自此无忧。”
那年旧春,江白苓眼中含着泪,手中紧紧攥着细草的另一端。她怀中还有一个绣帕,是她曾天真想求神灵帮佑,祝她寻得如意郎君,佑她嫁于心上人的。
可惜终究没有送出手,她也以为禹桓未曾知晓。
自此后春眠夏蝉秋雨冬雪,禹桓每每去南林青山时有时总能遇见那个来往于神庙的女子。二人擦肩时都发现了岁月在对方身上留下的痕迹,又不约而同噤声。
禹桓不曾问过江白苓为何会来,为何会年复一年去见这一尊神像,为何祈拜时神情虔诚,又为何眉目落寞。
江白苓也不曾去问,问禹桓到底还要等多久,问他有没有想过放弃,问他想不想回头看看。
最终还是熬不过岁月,江白苓在五年后的一场冬雪中嫁人,红盖头上覆着满满的白雪。
红纱薄透,她在杏红的视野中看见在人群中的禹桓,那人也陪着在雪里站了很久,久到也是发丝掺雪,盈盈一片。
模糊间看起来恰似垂暮。
她想还好盖有红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不然她怕连这个人老去时的银丝模样都无缘看见。
这样也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