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老巴克接过纸条,凑到灯光下读了一会儿,说道:“看起来像四方密码的变形,我需要我的羽毛笔。你从哪弄来的这个?”
“铅笔就在你手边。”亚瑟指了指钟表匠的右手,“从我的敌人那里?可以这么定义吧。”
“羽毛笔是破解密码的必需品。”老巴克推开亚瑟,自顾自地翻弄起来,“我说过什么来着?一段时间不见你还真长进不少,现在连你的敌人都变得有品位了。”
“这个嘛……”亚瑟没有接茬,转而问道:“你什么时候能解出来?”
“不好说。也许一个小时,也许一个月。”
“完美。”亚瑟扫了一眼乔,又重新转向钟表匠,“我在上面等着,好吗?解开谜团后你可以第一时间同我分享。”
“随便你,只要别弄乱我的屋子。”
“放心吧,我保证它不会更乱了。”
老钟表匠找到了他的羽毛笔,他佝偻在工作台前,沉浸在写写画画中,完全无视了屋中其他两个人。亚瑟毫不见外,他转了两圈,在两排距离较宽的轨道灯中间拉下来一把木梯。梯子落地时惊起了一片尘埃,乔向上张望了一会儿,说:“我不想上去,我可以在这里等。”
“啊哈,现在你知道撒娇了。”亚瑟拍拍手直起身,“但是不行,在这里会打扰巴克工作。”他捏了捏乔的脸,“来吧宝贝,你会喜欢上面的。”
乔不确定。并不是说他不喜欢这个房子的装修风格——虽然和自己的图书馆完全不同,但这种到处是灰尘的地方让他倍感亲切——而是他不想和亚瑟独处。
向自己妥协是一回事,面对,则又是另一件事了。
但这一天太长了,乔已经没有力气去进行第二次反抗。
“你的性格真让人讨厌。”他皱着鼻子,磨磨蹭蹭地爬上楼梯,“很庆幸和你分了手。”
“我们没有分手。”亚瑟跟在乔身后,“顺便一提,我知道你爱我。”
楼梯不算长,但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令它不停地吱嘎作响。乔心惊胆战地爬上了二层,老天保佑,没有让他中途掉下去摔断腿。二楼和一楼保持着相同的装修风格,老式的木制地板,四处凌乱摆放的金属小零件,天花板上依旧是成排的轨道灯。唯一的区别在于二层比一层多了几个房间——大概由于经营的缘故,一层的房间全部被打通,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工作室,相比之下,二楼则要更加私密一些。
亚瑟点亮轨道灯,走廊里瞬间亮了起来。“卧室是最里面那间,你可以先休息一下,我去找些吃的来。有什么想吃的?”
“随便,什么都可以。”乔说,“我可以提问吗?”
“当然,随时。”
“这是哪里?”
“这是钟表匠巴克先生的家。”
显而易见。
乔转了转眼睛,没有去卧室,而是跟在亚瑟身后,进了厨房。
“从刚才起我就很在意,”乔说,“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是的,”亚瑟弯着腰,打开冰箱挑选了一会儿,取出了一些蘑菇。“我在这里度过了整个童年。”他直起身子,“奶油蘑菇汤怎么样?打赌你会喜欢。”
乔的确很喜欢。
汤的味道十分不错,亚瑟还烤了些松饼给他吃。在拿起叉子前,乔对自己说只吃一个,但显然他低估了松饼的魅力,高估了自己。吃掉三张松饼后,亚瑟笑着对他说:“我把你累坏了,是不是?”
乔有些不自在地舔了舔嘴角,“请不要这样和我讲话。”
“为什么?都说了我们没有分手。”亚瑟用手指在乔的嘴角上抹了一下,舔了舔指头上的糖粉,“我爱用什么语气,就用什么语气。”
乔看着手中的叉子和面前的浓汤,好吧,这算不上一个最好的时机,但他吃饱了,也睡足了,所以谈谈心又能怎样呢?
“这件事,我们的确需要谈谈。”乔放下叉子,说道:“如果我没记错,几个月前我在布里亚特提出邀请时,你的确说过‘我们的关系不适合继续深入了’,我记错了吗?”
“没有,亲爱的。你的记忆力令人吃惊。”亚瑟叹了口气,“可是你在逃跑之前,至少应该听我把话说完。”
“真抱歉,我太擅长逃跑了。”
“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宝贝儿,我爱你。”
“哼……你可以继续了。”
亚瑟动了动嘴唇,想要解释,但他突然发现没什么好说的。
毫无疑问,他爱眼前这个男人,大概第一次见面就爱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生活不是童话,爱情既不能拯救世界,也不是不可或缺的必需品。特别是像他这种人,说不定何时便会命丧黄泉。亚瑟并不恐惧,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更确切地说,从他加入佣兵团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在想象那一天的到来。
有一颗子弹,穿过人群,射到他的头颅里。
然后一切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