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也总该回去的。”
那里是他不明白的、又深深埋着的羁绊的所在。
那一日对于瀛洲剑派的人来说本该是平凡的一日。
大清早的剑修们就在切磋比试,刀光剑影收歇之后他们三三两两坐在地上说着话,讨论着之前招数的得失。
一名小剑修比划道:“其实你那一招烟涛微茫,应该这样,这样,就可以接上下一招了!那他肯定只能撤!然后你就可以——”
被他比划的人打断了他,不服道:“烟涛微茫收招式哪有那么快?你还真是站着说话腰不疼。”
小剑修就反驳道:“钟子津师兄早就可以做到了!”
几人齐齐看向远处的峰头,异口同声“唉”了一声。
小剑修惆怅地用小树枝在地面画着歪歪斜斜的小人,说道:“如果钟子津师兄会收徒就好了……”
这话一出,几个人又齐齐叹气。
一人接口道:“旁的师兄或许到了这个境界就会收徒了,可是钟子津师兄虽然待我们向来亲切,他眼里其实只有剑法……怎会舍得分一丝别的精力在旁人身上。”
“或许,剑派没了,他也是另寻一个地方修炼剑法吧。”
“……天才啊,总是有资本特立独行的。”
一大早,小剑修们都十分忧伤,十分沮丧。
被人们谈论的钟子津也起得很早,他依稀记得这几日应当又是云浮的宗门大典,回忆起归来之后就有些异常的友人,眉宇间罕见有些忧色。
但那股忧色很快被风吹散,他以树枝为剑,又开始一日的练习。
剑客的祝福与企望从来不在言语之中,而是在剑上。他们用剑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东西,用剑去斩开一片荆棘,到达他们想要到达的远方。
瀛洲岛上剑声如同涛声,永世不绝。
然而变故来得是那样突然——钟子津尚还在思考那片落叶能一瞬间切成几片,中间怎么样的变化最为舒服,便看到看守埋剑之处的同门一身是血逃出来,连一句话都没能说完整,只颤抖地指着埋剑之处。
与此同时,他只觉空气一阵错乱,内息受阻,难以恢复。
他感觉向来敏锐,识得不好,提剑奔去。
岩石之中开了数道裂口,一个个仿佛不属于此界的生物从中奔出,好似只会越来越多,永远都不会停歇。
小弟子们的修为本就不高,又被气息影响,面临这般的怪物几乎没有抵抗之力,绝望之中他们想起门内已经一个宗师都没有了,之前镇守宗门的宗师同弟子说完话之后便匆匆离去,瀛洲剑派……无人能守!
剑修执剑绝望地支撑着,即使他们找不出任何解决办法,却依然没有人后退半步。
因他们是瀛洲剑派之人!
他们执剑不为退却!
剑修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然絮乱。
握着剑的手也开始颤抖。
他们竭力想着剑招的应对,却渐渐开始力不从心。
然而在视线恍惚之中,却看到一道剑光亮起在他们的眼前。
明亮,锐利,冰冷。
以及……迅如流星。
在瀛洲,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剑术。
那个人漆黑的双眸好像燃着暗色的火光,站在他们的身前。
——瀛洲剑派,还有人能守!
钟子津一面抵挡,一面让附近的弟子离去,待到人终于去得七七八八,他轻巧地挽了个剑花,面上溅了血,有细小的伤痕,眼中却是燃起来的、扑不灭的战意。
“等你们很久了,来吧!”
钟子津不知战斗了多久。
他身上叠起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血色将他的衣衫染上了更深的颜色,他却好似不知疲倦一般,眼中只有面前的天引,即使伤重,也不愿它们出埋剑之处一步!
钟子津一剑切断天引的躯体,这些怪物的死亡不见血液,只有冰冷的残躯砸落一旁发出钝重的声响,他未及喘口气,又是一个侧身,剑影所到,一只天引已被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