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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倒是十分上心的样子,当即去寻了个破庙,拿出图纸寻了匠人丁丁当当敲打,自己也是四处寻觅奇怪的东西,什么纱布织网,琉璃料器,就是没有他信誓旦旦说要做燃料之物,有人好奇去破庙瞧着,一地长长短短的管子匣子,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久而久之人们也就渐渐淡忘这件事,好像唯独穆星河还在在意这个被人遗忘的赌约。他四处行走,早出晚归,有人提醒他不要再做无用功,好生去找个营生,他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沈岫从不过问他的行踪,哪怕他这些时日挥霍是自己的财产。此人一旦冥想起来可以冥想个天荒地老,院子白日夜晚都点着灯,但自己却是几乎毫无声息。

只有一日,穆星河深夜回来,当时沈岫好似方才冥想一周天,披衣出来,迎面碰到了一身脏污衣发凌乱的他,问道:“很难?”

“是有点,”穆星河便笑起来,“虽然其实不难,以前整个流程我是做过的,但换了环境还是有很多要解决的问题。”

他说着自觉有点怂,然后声音提高了一点,强调道:“不过肯定能行的,我是谁嘛。”

他在灯火的微光中看到沈岫的唇角扬起一抹很轻微的弧度,暖融融的光线映照在他的眼瞳里,恰似那年盛满着河灯的流水。

“我向来信你的认真。”

穆星河看着他的眼睛,那个人的神情依旧是一贯的波澜不惊,可他不觉呼吸便放缓下来,声音也轻得仿佛害怕惊动刚落下来的微尘。

“大佬……等这件事我做成了,我有——”他想了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夜里很安静,原本疲惫像是污泥压在他肩膀上,如今又好像结了块一样被他纷纷抖落。只有尘埃的声音。

“好,”沈岫将头轻轻一点,过于长的睫毛将他眼底的光切得支离破碎,带着一点点染着灯烛之光的笑意,“静候佳音。”

那之后穆星河便越发早出晚归。在人们几乎遗忘他的时候,他又大张旗鼓挖开街道,大声同官府之人抗辩,将人们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人们私底下都叫他阮城第一荒唐人。

但无论怎么荒唐,这个人想要做的事情终究是一件件做了下来。

那一日清晨,人们发觉那一条街道上立起了一个个奇怪的黑色铁管,上边悬着透明料器包裹着的奇怪物体,就好像某种灯具一般。

人们谈论了一日,那原本僻静的街道上人越来越多,他们只等着那个荒唐人将灯火点明,可那个人始终未曾出现。然而夜幕初临之时,他们没有等来手执火把之人,却见那一盏盏灯都渐次亮起来,那光源明亮得让夜里接近白日,照得四处几乎纤毫毕现。即便有风吹过,那些光芒也未曾受半点影响。

这时候那个年轻人才出现,笑眯眯地引着人们沿着地面上铁管的轨迹,去往他的秘密基地。那地方污秽不堪,散发着恶臭,叫人纷纷掩鼻,但他们终于承认,他们赌输了。

很长时间这个年轻人都被众人所谈论着,谈论他的荒唐与大胆,谈论他用污秽物点燃的不灭明灯。

可这个年轻人的脚步并未因此而停歇,他又做了一件荒唐事。他跑到方家的织造所,同女人们说可以教她们更快织布。人们还未及评判,他又跑到官府军器局,告诉匠人说他可以教他们炼钢。

人们这时候长了心眼,等着看他如何四处走动,可他去完一趟就回到家中,闭门不出。不久之后等来的是方家的车马满载财帛登门拜访,而后是知州邀他到府上做客,不过是个没有来头也没有财势的小子,一时之间竟风头无两。

但对于穆星河来说,他的生活从那开始便可以归于平淡了。

他请了花匠来院子栽花种树,庭院都是新翻泥土的气息。其实穆星河记性不错,认得出大部分花木,但他也只是看而已,沈岫料理花木倒是一把好手,因此他能察觉出对于这个变化沈岫的心情还算不错。

沈岫的气色看来好了些,长长的头发被缎带随意束着,有几丝长发落下来,遮住了眼角那点泪痣。

穆星河一面看着他,一面说着他这些天的事情:“我其实也不是故意想要挑战高难度,但首先钱是你的钱,我没有名望,更没有权势,想要做事便很困难。于是我得选择一件足够怪异的、有噱头的,最后一眼就能看出效果的事情来做,沼气池的设计有些关节超越了目前的生产力水平,所以做起来有点难,也未能全部体现其功能,只能留待后人发掘,但我的目的不过是求名求利,达到了就可以。”

穆星河说到这里,眼睛便亮起来:“后来的事比如水力梭机也好,炼钢法也罢,其实本就该有,我不过顺势而行,就特别顺利,他们知道我有能力,就愿意借我财力,借我势力。所以——”

他变戏法似的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沈岫,恭敬道:“这是西域上贡的五曜神珠,请陛下过目!”

沈岫将盒子接过去,打开的时候沉默了片刻。

其实这哪是什么五曜神珠,那不过是一件发簪,白玉所制,雕刻璃龙,上有篆书铭文:“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正是当初沈岫信手摘下叫他当掉的发簪。

穆星河也不待沈岫反应,急切地邀起功来:“看,我可把它赎回来了!哇我跟你说那些当铺真的是奸商,不过哥现在有钱,一点都不慌!”

他还说着,沈岫忽然伸手将发簪别在他的发上,微凉的触感。穆星河顿时收了声音,眼睛控制不住一直在眨。沈岫却是望了一望,自己也是一怔。而后他便摇了摇头,将手收回:“好像不大适合。”

穆星河的脑子已经因为运算过载而陷入宕机的状态,竟然没有去问沈岫究竟是什么不适合。

但沈岫已经将此事翻了篇,微微侧头,望向他,问道:“为了这个?”

“对啊,”穆星河还有点愣愣的,答得很老实,“现在我是老大,怎么可以叫你动手呢,还拿你的东西换钱……我肯定要赚回来的啊。而且我们生活在这里,肯定得有所倚仗——现在一切都办好了,事情结束了。”

沈岫微有诧异,看了看他,说道:“我以为你觉得如此形势十分有趣。”

穆星河伸了个懒腰,看着外面。庭院安静,远一点却有隐约的声息。帝国在先帝的时代就停了宵禁,如今百业兴旺,听闻京中买卖昼夜不绝,在阮城这样的北境小城也有夜市的存在,但照明始终有些成本负担,因此夜市持续时间并不长。但穆星河立起街灯,小商贾们便聚在那条街上做生意,周围便渐渐热闹起来。

这个时代好像覆盖着湖水的冰面突然被打穿,投入一道光,便有无数的鱼儿跃出水面,睁眼望着广阔的天空。的确是非常有意思的。

“是好玩,不过也就这样啦,”他指了指自己,“这世界上有很多聪明人,也总会有能够变革世界的伟人,我不过是个过客——我忙了这么久,境界还没有稳固呢。”

沈岫也望向外边,忽地微微一笑:“其实小千世界,也是心境历练的一种。能不能在不同的形势中找到生存的办法,在没有力量限制的时候不无止境放纵自我,在被限制的时候坚持自己的道路,不深陷旁人的悲欢,不干扰世界的因果,这些都是考验。”

穆星河原本在小心翼翼玩着叶子,要堆一个小房子,闻言哇了一声,假意委屈道:“你居然不告诉我!要是我误入歧途没人保护你了怎么办!”

沈岫瞥了他一眼,并没有配合他的演出,淡淡道:“实在没用,那我便斩了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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