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因此有声音说沧剑阁是看准了有这样的小千世界才纵容事态至此的,只不过因为沧剑阁的确救过了人、且那些蛛丝马迹许多人见过,却唯独沧剑阁发觉并调查了下去,修真界各人修各人的因果,沧剑阁这样的做法情理之中,从未对不起谁。
此事之中最奇怪的是,倾沧剑阁之力去追剿的追日宫却是很快覆灭了,碧涛书院一同去调查,然而调查却表明此事虽有追日宫在背后推动,但主谋绝对不是追日宫。
追日宫只是一个靶子,只是为了引导他人前去转移火力,将真正的驱使者隐藏于幕后!
这幕后者究竟是何等人物?不惜得罪如此多的势力,甚至随随便便就可以推出一个小宗门任其覆灭?!所求为何?
又有人说,在万兽园那一夜,有人看到了临渊君沈岫的出现,并带走了一名云浮弟子。
于是自然而然的,有人便想到说万兽园之事是临渊君授意追日宫去做的,否则一个没落的宗门,怎么有胆子做出这般惊世骇俗之事?原先临渊君背叛了云浮派别人还不算在乎——那毕竟是云浮派自己的事情,然而此刻临渊君竟然将大宗门视为无物,动手动到了他们的弟子身上,叫众人胆寒,更叫各大宗门倍感威胁。
沈岫的声名因为这一件事坏到了极致,有人说这是姑息沈岫的后果,犯下此事,即便天下再大,他们也不可再留下半点方寸之地给他!
然而此时,被临渊君带走的那个云浮弟子却十分尴尬。
他手上挂着一个红绳,红绳连接着一片玄铁叶片,叶片上尚带有几许余温。
穆星河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勉强:“大佬你是说,你可以很轻松找过来,是因为这个是由你的真气捏出来的,勾连着你的气息?”
沈岫坐在他的身边,那是一艘小船,船夫在船头划桨,穆星河在船里躺着,穿越一个世界给他带来的负担非同小可,他如今没啥力气,只能躺着。沈岫坐在一旁,自己给自己倒茶,仿佛没有感受到穆星河的手足无措,点了点头。
穆星河想到自己把人家随手用自己真气捏出来的东西当宝贝,还贴身带着,顿时觉得一阵恶寒。
穆星河此人尴尬便尴尬了,还要反咬一口,质问道:“那你当初不就是为了不让我被法阵侵袭吗,至于费这个事儿还要另外弄一个东西出来!”
沈岫沉默了一会,扭过头去,没有看穆星河,道:“若是不做点清心凝神的东西,我怕是一直要拉着你,麻烦。”
穆星河一想这个场面,浑身鸡皮疙瘩仿佛鹅毛大雪,纷纷落下,他装作四处看风景的样子,终于下了个结论:“贫穷使人失去理智。”
穆星河毅然准备迅速忘记这件事——这个玩意虽然来历令人有点不舒服,但其实大部分时候是个好东西,没有好的替代之前,他是不打算抛弃的,于是他只能手动消除记忆了。
穆星河迅速转移话题,问道:“为什么这次的事情,坏事是坏在我会斩月碎星诀上?先前我没有听说过斩月碎星诀有这种仇家啊?”
这是他这一趟最挫败的一点,他一路上步步谋算,察觉出这个万兽园本质其实是个狩人的猎场,步步为营,联合他人反制原来的猎人,最后揭破谜底,几乎能够离开那里。
这本来是值得他大大得意个三五天的事情,然而他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这里还有一层凶险,只针对自己。或许穆星河是根本没办法知道斩月碎星诀之后的是是非非,他其实没有做错什么,但也不妨碍他为此而感到懊恼。
沈岫原本在喝茶,听到他发问,将茶放在了案几上,看着他,那眼神是春水一样的明净与清凉,他声音也很平静,没有半点不耐烦:“斩月碎星诀是个好功法,正正经经地生自名门,世上确实也没有什么仇家。”
他淡淡看了一眼外边,外边只有船夫划桨的水声,一路的青山绿树远去。
“天地万物,皆有真意。阴阳是生灭两衡之道,星辰却是上应天门、窥探天机之术。斩月碎星诀是天体星辰一道中最古老最全面的功法,如今失传日久,难保没有什么同道的没落宗门、想要借此测问天机的狂徒不惜代价去夺取。”
沈岫说得轻描淡写,穆星河却大约懂了他的意思。他突破到第三重之后便明了斩月碎星诀斩月碎星诀不仅仅是借用星辰月相之力化入真气,甚有可能是窥测命运运行、探问茫茫天意的功法——即使不是,那也是意图朝着这个方向而去,如今世人苦苦追索天道,想要去一窥天命,或许走投无路之下,想要拿斩月碎星诀大做文章也不一定。
然而穆星河眼珠子转了转,却是想到了别的事情:“不过……大佬你怎么知道斩月碎星诀就是这样的?”
原本穆星河无论问得多直接,沈岫都是干干脆脆地回答了他的疑问,此刻沈岫竟然犹疑了片刻,微微垂下眼来,看着那一杯茶。那一杯茶随着船的晃动而泛起微澜,外面亦是烟水茫茫。
“……在我离开云浮之前,我是在尝试复原《斩月碎星诀》。”
穆星河怔了怔,他没想到这一桩,他原本只是以为大佬如此牛逼的人,样样功法都有些理解并不奇怪,不想竟然大佬与斩月碎星诀的关系比他想象中更深一些。沈岫之前是云浮派特别出色、很受重视的弟子,他知道,云浮派一直在尝试复原《斩月碎星诀》,甚至还做出了低一级的替代功法,他也知道。
而今看来,沈岫的态度也有些奇怪,他分辨不出这里边包含了怎么样的情绪,只觉得不好再追问下去,于是又绕回了原来的话题,说道:“但他们敢不惜代价,代价他们也未必承担得起啊?他们请来的人没几个是没背景没人脉的,他们就不怕死?”
沈岫此时却是轻轻笑了:“这或许可以给你们一个教训,外物永远可依而不可靠,身份也好,出身也罢,有时候给不了你们什么依仗。”
穆星河想到当初在那传销大会上,一群人其实心里有数,却仗着背后有宗门撑腰,头硬如铁地变成了别人的猎物,不由挠了挠头。
“当然,”沈岫嘲讽过后还是说回了正题,“也许斩月碎星诀能助人窥破很大的天机,这事情我不知道,或许有人能知道,如果这样,铤而走险却也算值得。更何况,追日宫怕是胆子没有那么大,幕后定有人驱使,他们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
穆星河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忽地抬头道:“还有一个可能,是他们本来就有替罪羊,所以根本不怕得罪任何人,所有的锅都甩给那个人就好——那个人怕就是你啊,沈岫。”他说到后边越说越慢,直直看着沈岫。
他想若是如此的话,没有比沈岫最好的替罪羊了,沈岫欺师灭祖,背叛宗门,名声本来就不算好,还是一个独来独往没听说过有什么势力伴随左右的魔尊,他在那里出现,那么大家若是想深一点,自然而然就会怀疑他是那个幕后黑手。
而穆星河向来想得有点多,他想得更远一些,但是别人为何断定沈岫会在那里,若是能够被断定的话,沈岫也八成是被人算计了。
他思索的时候不自觉用手指敲打着木板,沈岫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其实这个从一开始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他们这些人自以为捕猎,其实在猎人眼里他们才是猎物;猎人们只以为是来猎人,却不想他们和猎人都是别人用于打开新世界的人牲;想打开新世界的人却没有想到,背后还有一个沧剑阁和沈岫虎视眈眈,打着大旗就将新的世界夺走;然而沈岫过来似乎也被人料到了,这些人的动机他未曾猜到,可看沈岫的模样,他并非没有准备。
但若是后面还有人想要谋算什么的话,沧剑阁那些人能控制住局面吗?瀛洲剑派那两个家伙还好吧?
但其实想也没用,他转而问道:“这是哪里?就是那个新的世界?”
沈岫摇了摇头,淡淡道:“那里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当时情境也无法判明是否还有他人在侧,我不可能带你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