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盆冷水泼在明诚头上,他哆嗦了一下,刚刚还昏沉的头脑猛地清醒起来。
他一清醒过来,便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又盼望还是冷些好,若是再冷些,把伤口冻得麻木,他也能好过些。
汪曼春经过上次明镜的事情,已对他恨之入骨。他这次落到南田洋子手里,是没存活着出去的念头的,兼由汪曼春负责审讯,就更没他的好日子过。
明诚被带到特高课,汪曼春什么都还没问,就先对他用了刑。带着倒刺的鞭子浸过盐水,一鞭子下去便能扯去一片皮肉,且伤口像有蚊蚁咬噬,片刻不得歇息。只一会儿功夫,明诚已是衣衫褴褛,遍体鳞伤,此时被冷水一冲,白色衬衫上便晕开鲜艳的粉色。
汪曼春威风够了,心满意足地看着他狼狈模样,悠然开口:“阿诚想明白了吗,是不是打算交代清楚了?”
明诚听见她说话,勉强抬头看她一眼,嘶声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汪处长要我交代什么,又怎么交代的了?”
汪曼春面不改色,依然柔声细语道:“阿诚,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嘴硬了。你是赤匪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的,趁现在赶紧交代,也许还能少受点罪。要是立了功,牵出一条更大的鱼来,说不准还能保住一条命呢。人人都说你是聪明人,聪明人不应该死得太早太快,你说呢?”
她说了这番话,却见明诚仰头大笑,又被呛住,咳了几声,带动伤口,疼得全身发抖,才哑着嗓子,一脸悲怆道:“你说我是赤匪,你有证据吗?!我明诚忠心耿耿地给日本人做事,没想到最后竟栽在自己人手上——汪曼春,我知道你记恨我,我也知道我这次落在你手上,算是完了。但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不把我放眼里,却不能什么脏水都往我头上泼!”
汪曼春脸色一变,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没有证据?那我问你,你去黄埔码头是干什么的?”
明诚嘲讽一笑,道:“我去干什么又有什么要紧,反正我无论去做什么事,认不认得那个人,对你来讲都无所谓。说吧,想要我怎么交代?或者你写好供词,给我签字画押就是了,省得花这么多功夫,是也不是?”
汪曼春被他气得脸色铁青,然而她心思一转,又粲然一笑,对明诚道:“阿诚,我知道你什么心思,你指望师哥来救你。哼,我明白告诉你,那是痴人说梦,他一早就交代了,让我千万不要顾及他,不要顾及明家。你如今的身份,他躲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来趟这浑水?我劝你还是趁早看清形势,赶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才是保命的途径——说,你的上线是谁?!”
明诚惨淡道:“既是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既非赤匪,你问的我一个字也答不上来,是杀是剐,你随便吧。”
他说完就自暴自弃般地低下头,一声不吭。汪曼春长舒了一口气,温声道:“我就知道你是个硬骨头,不动点真格的不会招供。”
她说到这里,脸色一变,厉声吩咐道:“把他给我架起来!”
立即有人上前,粗暴地把明诚绑到木头架子上。汪曼春望他疼得变了形的脸,心中十分快意,漫步上前,涂着鲜红蔻丹的纤纤玉指抚过明诚手指,轻笑道:“阿诚这双手生得好看,只是用错了地方,干点什么不好,偏偏要去拿枪,真是可惜了。”
明诚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讽刺道:“汪处长一张脸生得也好看,只是学谁不好,非要学些夜叉模样,也是可惜了。”
汪曼春眼神一冷,手下使力,便听明诚一声惨叫,小指已弯成不正常的角度,竟是被汪曼春生生折断。
他大声气喘,眼前发黑,冷汗从额上大颗大颗地沁出来,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眼睛,又流到伤口上,带来钻心的刺痛。只听汪曼春冷冷道:“我看在师哥的面子上才给你指点明路,你别给脸不要脸!阿诚,我最后再问一次,你的上线是谁?!”
她见明诚只不答话,又嗤笑一声:“你可有十根手指头——我见过的硬点子多了,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