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了分发早饭的时候,里面的牢房却突然骚乱了起来。
吵嚷的说话声和纷杂的脚步声似乎预示着这一天的特别,明楼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见越来越多的人往监狱里面跑。里面住的同样是搞情报工作的人,有些跟明楼熟识,有些只有几面之缘。
过了好一会儿,先是出来几个守卫将牢房里探头探脑的人们训了回去,随后明楼便看见两三个守卫在众人的围护下抬了什么出来,那上面还盖着牢房里统一的被单。
被单上一大片黑红的血迹,显然是死了人了,明楼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那下面盖着的人自己认不认得。
在经过明楼的牢门时,那被单下倏地滑出一只手来,很快又被守卫塞了回去。但明楼还是看见那手腕上黑乎乎的画着一块手表的形状。墨渍清晰且新鲜,显然是死前才画的。
上一次看见这种有些孩子气的行为,还是在上海饭店密会潘先生。
“这是来前我太太一时兴起画的,让你见笑了。”
潘先生带着宠溺的幸福神情还留存在明楼的脑海中未曾消散,眼下看来,就只剩回忆了。
明楼轻轻叫了一声站在自己牢门前的守卫,露出友善温和的笑容,“小同志,你可知道那人是怎么死的?”
被唤的守卫看年纪约莫十七八,大概也没见过这么惨烈的场面,脸色着实有些难看。他转过头来,看见是明楼,不由松了一口气。在看过了那么恐怖真实的画面之后,青年心里其实十分想要与人倾谈,再加上知道明楼是监狱里少有的几个没有疯癫又安静好相处的囚犯之一,便小心翼翼地悄声答道,“用钢笔扎了喉咙。”守卫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叹道,“啧,下手也是狠,整支笔都要没进去了。”
“这人可是潘先生?”明楼趁机接着问道,语气中带着被压抑下去的急迫。
守卫没有再答话,只是转过身子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上,但那神色,分明是默认了。
自己在心中猜测和被别人肯定事实是两种不同的感觉,明楼心中悲痛不已,又想到那日潘先生的话,“凡是搞情报工作的大多数都没有好下场……”
“……你我也一样。”明楼声如蚊呐地呢喃道,整个人霎时垮了下来,惹得守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但他万不能同潘先生一样,因为他还有明诚在等着自己。
明楼此时清楚地意识到,等待,根本等不来沉冤昭雪,而自救,已经一刻都不能等了。
就在黎叔跟明诚说“潘先生自杀了”之后没几天,明诚又得到了一个跟明楼有关的消息——明楼疯了。
而原因,说是因为被同行的死状刺激得心智失常。
明诚可能无法完全体会明楼身在囹圄的心境,但他太了解明楼了,他可以肯定,明楼绝不会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