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催他签字和交钱,听到“先交三千”时,眉心一跳。他找人借了个电话,先打给他爸,说:“你儿子把人打进医院了,警察说要你带两千过来交个费用,不来的话,除了那两千外,再罚三千。”再打给他妈,说:“你儿子被人打进医院了,打我的那人没带钱,你先带一千五来交个押金,过后他还你两千。”
打完电话,陈桥向借他电话那人说了声谢谢,然后坐在医院的椅子上,等着他爸他妈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曾经的夫妻在医院里碰了面,都略感尴尬。彼此对视一眼,谁也开不了打招呼的口。
他爸说:“混小子,你又给我闯了什么祸?”
他妈说:“打你那人呢,是不是取钱去了?”
陈桥没解释一句,拿了他们带来的钱,去交押金。回来的时候,他爸他妈已经通过气儿了。
他们都插着腰大骂:“狗崽子,别想让我再给你钱!”
陈桥一心等着急救室里的人出来。
晚上五点半,急救室的灯暗了下来,医生护士们把人推了出来,一个医生对陈桥交代了病情,又嘱咐了几句,陈桥一一应下。他看着人把病床推进了病房,却没着急去看,反而去医院食堂卖了份饭,再提着饭进了病房。
男人还在睡,用狗睡觉常用的半蜷着的姿势。这样睡肯定会压到伤口,陈桥把他的身子掰开,让他仰躺在床上,看着他干巴巴的、颜色有些杂的头发,看起来像是染上了劣质染料后又褪了一半。又伸手摸了摸,硬硬的、很粗糙,和他的狗毛。
这真的是他的阿花吗?
陈桥想着,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他打开盒饭,吃了起来。他要了个白菜焖猪肉,肉不多,就那么两三片。吃着吃着,看到床上的人鼻子一动,醒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陈桥手里的肉片。
刚才那么折腾他他都不醒,现在一闻到肉味就醒了过来,真是狗鼻子。
他的伤还是比较严重的,胃有点被划破了,这两天不能吃东西,之后的半个月内都只能吃流食。
“别想了,”陈桥把肉夹进嘴里,“你不能吃。”
男人没说话,把头缩进了被子里。等陈桥吃完一看,男人已经睡着了,还睡得挺乖,没再蜷回去。
屋子里有些闷,陈桥打开窗吹了会儿风。他也没敢吹太久,怕太多冷空气跑进来再给这里的病人冻着。关了窗,陈桥还是没走回去,就站在窗户边上看着楼底下时不时经过的车辆,又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路灯好像坏了,灯光明明灭灭,照得他有点晃神。
日子好像越过越难,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知道阿花出院后的医药费要跟谁拿,他已经骗了他爸妈,他们两个说不定再也不会给他一分钱;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把阿花赶走,要是让别人发现阿花是这么一个人不人狗不狗怪物,那阿花不被打死也没什么好下场。
但他总不能脑子发热从这里跳下去。熬着总会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