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守延低着头站了很久,似乎在卖力思索。他只是在设想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下一支牙刷的颜色,下一盒给满贺买的饼干的口味。以前挨训时他就经常耷拉着脑袋,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脑子里想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
陆守延一旦作出某个决定,就不会轻易再更改。既然不得不多待一会儿,干脆想一想这些小事,既能保证让自己目光呆滞被疑为出神,也能让自己心情更愉快。
陆守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开口道:“爸,妈,对不起,我还是要把满贺带回去。
“我会到外面租房子住。
“和满贺一起。”
他爸妈也同样低估了他。
不是所有棘手的东西,他都会逃避。小时候他遇到什么事都喜欢躲到父母身后,是因为他知道无论父母的呵斥多么严厉,父母最后总是会替他摆平。
但这次不一样了,他和父母站到了对立面。他就必须拿出自己的担当和勇气。
这一直是他父母所希望看到的他,自主、独立,不再依赖父母,成为一个真正的完整的人。
可能他们不知道,陆守延所表现出来的依赖,只是他想在父母面前装出的孩子样。他的父母忙于工作,从小就对他关注度不够。
他的父母大多数情况下询问他的成绩排名,纠正他的礼仪教养。他成长时的困惑迷茫,无助不安,只能依靠瓢泼的大雨稍加缓解。
陆守延也明白,自己可能是有点缺爱。他想通过扮嫩耍赖撒娇的方式,来向父母讨要那么一点点的关心,来修补他几乎不存在父母身影的童年。可惜总是事与愿违,他父母只想要一个成熟稳重的乖孩子。他们总是把撒娇的他越推越远。
陆守延不清楚自己在父母心中究竟是什么样子,可能父母对他的印象永远停留在那个分不清“二”“三”的孩子身上,永远是羞怯、笨拙、软弱,不尽如人意。
陆守延内心惭愧,他们要的自主独立的孩子来了,可惜再也不能使他们满意了。
陆守延的父母对他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多加干涉,他们采取了他们一贯的处理方式:冷暴力。和陆守延谈完话的第二天晚上,陆爸爸和陆妈妈就开车走了。满贺两手扒在床上,好奇地问:“叔叔和阿姨去哪里?”
陆守延把窗户锁起:“回家。”
“那棉棉不会吗?”
“过两天再回。”
陆守延看着那越亮越远的车灯,拉上了窗帘。
“去睡觉。”陆守延对满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