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傅,你每天都在同一个地方看书,是故意的吗?你可明了,我留意你很久了?”桃夭心里寻思着,没敢出声。忘空突然翻了身,桃夭眼看人要惊醒,匆匆离去,留下满地月色仓皇。
熟睡的人还在熟睡,嘴角微微上扬,偷了蜜一般。
桃夭喜欢忘空,喜欢了整整一个春天,一年漫长的开始,可春又转瞬既逝。如同桃花这种生命不过须臾的花,即便得了一些缘,也无法逃脱凋零的命运。是如此的眷恋啊,桃夭迟迟不肯落下,拼尽全力在枝头不凋零,树叶渐渐繁茂,开始遮住他的艳红。
忘空依旧像往常一样,带茶携书,坐在桃花树下。本就知道这四季不得不运转,心头缺舍不得了。
春要尽了。
风起云涌时,桃夭在凋零的片刻,突然想再看看忘空,哪怕只是一瞬。正好忘空向他走来,是出家人的不紧不慢。
“你这桃花好生奇特,春要尽了,缺迟迟不肯罢休呢,万物皆有规律,莫要再执迷了。”忘空淡淡说着,彷佛不带一丝感情。
天边的黑云滚滚而来,要迎来夏季的第一场雨了吧。云鸦也归穴了,只有它依旧是春天的模样,既使已经枯萎。
忽而,狂风骤起,树叶桫椤。桃夭正以人形站在忘空面前,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忘空,盛满了眷恋。
忘空看着桃夭突然愣了。
桃夭一伸手,轻轻抱住了忘空,哪怕只是一瞬间,就够了。
“小师傅,记得帮桃树浇水啊。”桃夭带着玩味儿的笑,如同花瓣被风吹散,消逝,留下满身桃花瓣的人,仓皇狼狈。
春是真尽了。
从小,寺里的人就说忘空有悟性,将来一定会是位高人。忘空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仙缘,念书参法,如淡水一般就很好。直到那个春天。
忘空坐在桃花树下,看着漫漫的桃花,开口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平时念惯了经的口吻,说出这句话来,意外地很好听。花开得更繁了。无意间,小桃花订下了自己的名字,桃夭,桃夭,桃之夭夭,每次想到自己的名字,彷佛是忘空亲口说的一样,莫名欢喜。
忘空坐在桃花树下,灼灼的目光让他感到轻微不适。不过是春意盎然的花,怎么会有目光呢?但是,天定的缘份,谁又说得清呢,到了一定的时候,自然什么都明了。
忘空知道有花一朵,开得最合眼缘,喜欢藏在别的花后,每每忘空都能第一眼看到这朵花。忘空每次做在桃树下,也就是为了赏一赏花。
所以,那晚夜色如水,忘空听到有人推开房门,却不愿睁眼。装作睡得很安详。知道小桃花在嗅他,嗅得痒痒的。忘空故意翻了身,存心吓一吓他。真吓到了,惊走了,又开始懊悔。应该拉住他,困住他,互相看了这么久,也该面对面看够啊。
其实谁都知道,他们不过是上天酿成的意外。
桃夭第一次化成人,不过是恰巧沾到了灵气,不过短短一柱香,不过好好看了看,不过嗅了嗅,再近些也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