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一番大言不惭的论调要把林安吹捧到天上去。他说得信誓旦旦,到底没什么喜欢人的经验,也是今晚喝了酒脑筋有点迟钝的原因,林安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却是陌生的。那么童话的一个字眼,怎么可能有人会爱他呢。早在双亲亡故后,世界上一直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至于圈子外的那些,即使有交集,那也都不关他的事。怎么会有人说,“你很好”这种话。
林安看着他的眼睛,语速很慢,但是介解释得认真:“……我不好。”
对方比他还不假思索:“老师最好了。”
“不,”林安打断,这个人又知道什么呢。而林安自己此时的眼神迷离,显示出他此时的思绪已经有了一点迷茫:“我不好。”
“老师最好。”宋煜说得掷地有声。
长久以来的固步自封,也让林安从小就自己给自己养成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印象——他是一个没人管、没人要的被遗弃的分子。但是不行,宋煜就是耐心地把非要他纠正过来。全世界谁都不可以在他面前说林老师一句不好,就算是林老师自己也不行。
“最好。”
“我不好。”
“最好了。”
“也不是很好啦……”
……
一来一去,这么争论了有半分钟之久,认真过头的宋煜渐渐反应过来。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林老师,可能是喝醉了。
事实证明,跟一个醉了的人争论是没什么意义的。林安刚才只当是跟他在抛球玩了。
宋煜打住了没完没了的对话,他观察着林老师的表情,问:“老师,是不是困了?”
林安的眼神已经开始有点失焦。一直被带着回自己的大床上躺下去,也没说话,本能地顺从自己身体里的困意。
房间中开了空调,温度凉凉的正好入眠。床头柜一盏的夜用台灯发出的昏黄的柔光。林安躺下去,宋煜俯下身子,给躺下去的人拉好被子。林安看到,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还对着自己提起嘴角笑。
林安啊的一声,突然记起了一件事。他此时是躺着的,脑袋软软地陷入枕头里,眼神像是临睡前的小孩子一般纯良无害。因为要和宋煜说话而歪过一点脑袋,语气也是放轻了的。
他看着宋煜说:“我得,去上班了。”说完就一动不动地看着宋煜。
宋煜更确信老师醉了,醉鬼向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种时候还支撑着林老师上班的执念。
他蹲在床边,撑着膝盖,面露难色:“不行哎,老师。现在不可以,大家都下班了。”
他又认真地和醉鬼商量:“老师先忍一忍,明天一大早咱们就可以上班了。”
听完她的回答,林安并不怎么高兴。
还好他骨子里也是个听话的,很简单便接受了宋煜的话,他两手都放在被子里,重新闭上了眼睛。
看着他乖巧睡觉的样子,宋煜一颗心都要被萌化了。
宋煜这才拉上那盏夜灯。他又在床边守了好一会。身边属于林安的呼吸声渐渐趋于一种安稳的频率,渐渐地像是睡熟了的样子。
现在这里只有自己,和一个睡着的林老师。
借着窗外一点淡薄到几乎没有的月光,宋煜伸出手,手指头隔空轻轻描摹着林老师嘴唇的形状。
到底还是没敢真的亲上去,偷一个吻。
他的手指头温温柔柔地落在熟睡的林安脸侧,额头抵上林安的。他的动作之轻,一点也没让睡梦中的人察觉出来。只是一个动作,他也像是满足极了那样,对睡着的人发自内心地轻声说了一句:“老师,我好喜欢你哦。”
做完这些,他才悄悄地从黑暗的房间里退了出去。
关上门,宋煜站在门外,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比较委屈。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他原本来这里是来做爱做的事情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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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喝醉了潜意识里还惦记着上班这回事,但是第二天的早晨,林安在被窝里被生物钟叫醒的时候,毫不犹豫翻了个身,埋在被窝里继续睡了。
而那天以后,他一个人在自己与世隔绝的窝里一直藏了好几天才出的门。
林安在学校里不是正儿八经的老师,算是挂了个职的助教。他的经济来源不在学校的工作,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开自己的工作室挣钱。林安画出来的作品都交给了云阿姨,有时候送去参展,有时候是卖了,他总是不用自己操心这些事情。
林安对着镜子戴好帽子,又加上一个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才出门。学校离他住的地方不远,坐地铁十多分钟就到了。
林安简单束在脑后的长发,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这是个女生。
他站在车厢角落,人群中一眼扫过,总是让人觉得这个人异常沉静。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保持着眉眼低垂的样子不看任何人,他还戴着口罩,另外半张脸则是藏在帽檐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