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宽慰的意识也传递了过去,她这才稳定下来。
与此同时,我共享到了她的听觉和视觉。
我看到了骸王的身影。我相信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就不可能忘记那个女人的身姿。
“把你的意识拉过来是我命令她做的,这是无奈的选择,你不要怪他。”骸王强大的触探贯穿了我和苍缀的意识空间,无比清晰。
“不会。”我回答。
“苍缀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要做。这个决定要你和她共同抉择,所以才必须把你拉到这里来。”
骸王的解释非常耐心,这也从某个角度上说明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什么决定?”
“苍缀为了你已经在暗面耽搁了很久,她现在必须回深渊了。”
在瞬息之间,我和苍缀的交流开始,然后结束了。
你要去深渊?
不是我想去的……是骸王的命令……我没办法违抗……对不起……
无需抱歉,如果那对你很重要,你就必须要去做。
可是我去深渊,就没有办法执行我们的契约了……
在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发生了不小的动摇。现在正是我需要力量来保护和帮助初邪的时候,如果我和苍缀的契约被封印,那么我的力量会受到极大地压制。
我负面的感情一如既往的倾泻而出,苍缀焦急自责的情绪在下一刻就迎面而来。我没办法掩饰,她也不行。我想宽慰她,但是当我连自己的动摇都控制不了的时候,对她更是无济于事。
骸王冰凉的手放在了苍缀的肩膀上,作为异体同心的我也感受到了。直到这个时候,苍缀才重新平静了下来。
“就像她所告诉你的,她要去深渊了,你们的契约将会受到压制。”骸王轻轻抚着苍缀的脸颊说道。
“什么程度的压制?”我强忍住内心的焦躁问。
“这将由你们接下来的抉择而定。”
“到底要抉择什么?”
“苍缀将前往深渊,建立属于自己的次元城。”
这句话对我的冲击甚至比那个坏消息还要强烈。
里奥雷特的每一个种族都在深渊之中拥有属于自己的次元城,那是他们在深渊里为本族所开垦的力量之源。每个种族都会以里奥雷特之王所建立的次元城为核心,然后再由族中最强大的领主们的次元城作为卫星领域。这些由领主们所建立的次元城往往会作为种族之间相互征战的地带。
我深知苍缀潜力强大,但却没想到现在的她就可以去开拓自己的次元城了。
“深渊是我们里奥雷特力量的源泉。那里有最原始的欲望和能量,苍缀要利用它们在虚无之中建立次元城。建立次元城的过程是里奥雷特对自己存在的最深刻的理解方式。当我们亲手建立的次元城成功屹立在深渊之中的时候,力量就会得到无可比拟的升华。”
“这应该是好事吧……或许我该祝贺你。”我对苍缀说。
“苍缀很久以前就获得了这个资格,别忘了她连属于自己的魔兵器都已经写了出来。她之所以留在这边,完全是为了你的利益。如果不是我的强令,她还会为你耽误更久。”骸王毫不客气的说道。
看来我已经没有反对的资格了,毕竟我不是那种厚颜无耻的人。当对方为你默默付出了很多以后,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其视若无物。
骸王很清楚我的想法,她继续开口道:“苍缀现在所要抉择的是,她将以什么身份前往深渊。”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以骸族身份进入深渊,那么我能保证她最基本的安全。骸族在深渊中征战不多,她可以在最安全的位置建立次元城。但倘若她以血族的身份计入深渊,我就无法帮她了。她必须要在混沌之中开辟出属于自己的领地,像初生的婴儿一样接受所有深渊之中里奥雷特的觊觎。我所能做的就只是希望,在她的次元城足以保护她之前,那片飘摇之地不会被其他里奥雷特找到。”
“既然如此,何必要选择血族的身份?”我并不理解苍缀所面临的选择。
“原因很简单,只要我还在位,无论她怎么样塑造属于骸族的力量,也不可能取代我而成为骸王。你和阿纱嘉·光咏在一起,应该很清楚里奥雷特最终所追寻的东西。以苍缀的心性,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为了王位而挑战于我,这就意味着她要一直生存在我的阴影之下,直到我或她被毁灭为止。当能够毁灭我的挑战者出现的时候,我相信她也不会无济于事。”
“而如果她以血族的身份进入深渊,血族就会从真正意义上重新复苏。或许这条路她根本走不到终点,甚至可能刚刚迈上几步就被其他里奥雷特或者深渊中的混沌力量所吞噬……但无可否认的是,现在血王的宝座就空在那里。只要她获得能够踏上王座的力量,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碍她了。”
和我的意识连接在一起的苍缀沉寂着,她没有表达任何的意念。我知道,她是真真正正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她有着任何一点的倾向性,我也可以感受的到。
为什么你没有自己的想法?成为骸族还是成为血族,你都无所谓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选哪条路才对你最好。
为了我?为什么?
因为我只能够看到你一个人,你的眼就是我的眼,你的心就是我的心,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原来终极契约真的是这么深沉透彻的交融……如果当初不是她而是阿纱嘉……
我不该这么想,但那却是我无法控制的思绪。苍缀在我的想法微微闪过的时候,立刻就传递过来了一阵撕心的悲伤。
对不起。我只能强忍着她落泪的感觉,发自心底的道歉。
人类……真是复杂……真是矛盾……你们的道歉……我无法理解……
我无话可说。
“苍缀,把利害关系对他说清楚,然后就选择吧。不要耽搁太久,人类生命短暂,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的。”骸王轻轻地呢喃着,那声音越飘越远,我想她已经离去了。
利害关系?
是力量的压制。如果以骸族身份进入,我仍然可以给你做赎魂之凯,亡者之曦也会得以保存,但是零斩和零移的力量你就没有办法使用了。如果我去建立血族的次元城,就要深入深渊的混沌,在建好次元城之前我都没办法对自己的存在进行定位,所以我们的契约会被隔断,契约装甲没有办法生成,你也只能靠你自己的力量来凝聚铠甲。
但是零斩和零移可以用?
可以,但是也只能用你自己的能量发动,能用的次数很少。
这两个选择所能够带来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如果让苍缀涉险,我力量的损失会相对较少,毕竟保留下来的血族能力已经达到了扭曲规则的层次。
可是有一个问题我却不能忽视:如果苍缀被混沌吞噬,那么我所有通过契约所得来的力量都会变成过去式。
我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做出决定。这不仅仅是出于对自己力量的担忧,也同样是因为苍缀在我心中的位置和以前不一样了。
当某个存在不顾一切的将自己的情感和命运心甘情愿的交付到另一个存在手里的时候,绝大部分人类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我就是这种人中的一个,无论苍缀是不是拥有人类通用的感情,至少我会为之感动。
所以我不可能完全不考虑苍缀的安危,这也算是人类不理性的一面吧。
我并不了解苍缀。身为活在嘈杂世界的人类,我没有主动联接她的感触的习惯,也并不喜欢这么做。但是我仍然有自己的看法,苍缀似乎具备骸族的特点更多一些。毕竟她的血族血脉在不久之前才刚刚觉醒,或许血族的征兆还没有来得及显现。
在我为这个决定苦思冥想的时候,苍缀继续的沉默着。我的思绪毫无保留的传递给她,她反馈回来了些许欣喜的情绪。是因为我在思考关于她的事情么?或许是因为我承认自己并非是不在乎她的么?我没有得到答案。
是的,哪怕是异体同心的契约者,也有着无法看透的东西。人类自从诞生以来,正是因为对未知的渴望才会成长,会痛苦,会恐惧……
去复兴血族吧,苍缀。
好。
不想知道为什么么?
我已经懂了。
不需要解释,我的想法她都能读的到。尽管这条道路充满了危险和未知,但至少未知的未来才会比较有趣。只要拥有敢于承担其后果的勇气,我们就可以踏上任何一种道路。我不知道她会创造什么样子的未来,但是现在我替她选择的这条路,一定不会枯燥无味。
至于失去了一部分力量的我会面对什么,似乎已经那么不重要了,就把这算成是一种赌注吧。希望当苍缀成功立足于深渊的时候,她能够给我带来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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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当自己重新醒来的时候会看到初邪或者是阿纱嘉的脸,或者还有一点浮车前行的颠簸感。
然而我首先感受到的是酸痛的肌肉和冰冷的地面,以及手腕上紧紧扣着的铁镣。
有笑骂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说明我在这个地方并不孤单。
这种情形让我心里一紧,但是还不至于让我乱了分寸。
在尽量保持身体不动的情况下,我微微眯起了眼睛向周围望去。
这是一个非常宽敞的大厅,我正身处于大厅正中央一个五米见方的铁笼之中。距离铁笼大概七八米远的地方坐着三个人,他们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边正在聊天。
那是三个十分强壮的战士。他们腰间挎着剑,身上穿着轻巧的护具,完全没有朝我这边看的意思。
身体下面的地面上闪烁着法阵的光芒,如我所料,吸取能量的法阵。体内的能量已经完全见底,想要凭自己的力量破开铁笼是不可能的。
这个状况让我想起了很多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而且没有一件是好事。
我轻轻挪动了一下酸痛的身体,豁然发现神宫依旧挂在我的腰上,这让我非常困惑。不管从哪个角度想,也不会有人傻到将武器留给囚犯。
不过也好,如果撑到晚上,到看守昏睡的时候我可以偷偷试着用神宫将镣铐撬开,等到那个时候……
咕——
空旷的大厅回响着我腹部所发出的饥饿的轰鸣声,三个守卫全都扭头看向了我。
我叹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个看守站起身快步跑了出去,一个仍然坐在座位上,剩下的一个端着一盆烤肉和一瓶水向我走了过来。
这是个十足的壮汉,他让我想起了食影者曾经的斧战士霍图。虽然没有霍图那么强健,但他脖子上的青筋还是让人忍不住侧目。
壮汉将那盆烤肉和水放在了铁笼外面,蹲下来看着我。
“这是什么地方?”我一边问话一边伸手抓起了食物想嘴里送去。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饿,就好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似得。
“燃墟一会儿就来。”他用粗犷的声音答道。
“你是思灭者的人?”我皱起了眉头。
“思灭者的战斗团副团长,汉克。”
“堂堂的副团长竟然来当看守?我面子真是够大的。”我冷笑道。
“我不是看守,你也不是囚犯。”汉克面无表情的说。
他似乎没有聊天的意思,于是我就专心把精力放在了面前的食物上。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饥饿感似乎更明显了。
就在我专心消灭面前的食物的时候,门口那边突然传来了什么响动。汉克站起身来,转向了大厅的入口。
一个人影已经闪了进来,坐着的那个战士蹭的站了起来。
来的自然是燃墟。
燃墟穿着和以前风格相仿的长摆风衣,不过没有带武器。他风风火火的走进来,随意的摆了一下手,包括汉克在内的其他人就立刻走出了门外。
燃墟隔着笼子站定,阴沉的打量着我。
我提着神宫,站在笼内看着他,试图从燃墟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
对视了一会儿,燃墟没有做什么表示也没有说话,只是忽然抬手向我扔来一件东西。
我下意识的伸手接住,竟然是钥匙。
“什么意思?”我皱着眉头问。
“想在里面住一辈子?初邪已经出发了,你想还在这儿睡多久?”燃墟用沙哑的嗓音淡淡的说。
原来把我锁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什么人要害我,而是初邪做的决定。
就在我们要启程的时候,苍缀强行拉走了我的意识。开始的时候初邪急得要死,但是阿纱嘉却很清楚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快就打消了初邪的担忧。为了赶时间,初邪便将我留在了思灭者的城堡里。
至于我在铁笼中的原因,则是为了避免曾经在沙舟之城的事情重演。阿纱嘉虽然清楚是苍缀对我的意识做了手脚,初邪却不能确定我是不是会像上一次样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发动【渊体唤醒】。为了保证其他人的安全,她这才提议将我关了起来。
至于那些看守,并不是为了防止我逃走,而是为了防止其他人趁我无意识的时候下黑手。
得知了真相之后,我反而有些奇怪,因为这并不是我所熟悉的燃墟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