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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的,殷暮肩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感觉到了湿意。

“没事了,乖啊。”他在那人耳边轻声呢喃。

起不了什么作用,哭得还是停不下来,可一方面殷暮也是为了告诉自己,暂时没事了,既然不选择走,那留下来就是要习惯这些。

陷入躁郁症的宋清乔很辛苦,不仅仅是他自己辛苦,连带着身边的人也辛苦。发病的原因,单纯是因为况楠问了他一句,稿子准备拖到什么时候交。他一时便太阳穴突突直跳,不可控制地感觉到烦躁,感觉全世界都在质问他:你究竟什么时候才画得完?你画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你以前的作品那么好,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该不会是抄袭的吧?!原来是这么没用的人吗?才多少岁就江郎才尽了不是?

所有指责辱骂在他的脑海里翻涌,况楠不解的神情变得狰狞不堪。

“我没有催你的意思……”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清乔提拎着打开房门像丢垃圾一样丢了出去。

况楠完全还没回过神,房门便被又重又狠地合上,整套房子震了三震。

宋清乔抱着殷暮哭了很久,应该说他连自己为什么要哭都不知道,只是心里烦躁,急需要发泄出来,东西扔了砸了只能缓解片刻,随之袭来的只有更多无从排解的委屈,痛苦。

眼泪是永远流不尽的,哭累了,休息一会儿,又开始源源不断。后来不光是为画画这事儿而哭,还为很多琐事哭,想起每一桩都觉得难受,痛苦无限放大,压得人喘不过气。

吃了药之后,宋清乔脱力般躺回床上,扯着哭哑的嗓子说:“我不想再画了。”

毫无意义,现在画画对于他来说不再是值得热衷与骄傲的事情,他的天赋与努力随着病痛的袭击,溃烂在了空洞的脑子里。

“好,不画。”殷暮答应他。

“我什么也不想做。”

殷暮放他一个人呆着,但是没有把他的房门完全关严实,留一条缝时刻能看见他在里面做什么。答案是除了抽烟,望着墙壁发呆,他什么也不做。

烟一根接着一根,几乎没有断过。殷暮就坐在沙发上边看着电视,时不时盯他一眼。这种被人监视着的感觉必定不会好受,只在殷暮晃神沉沉欲睡的空隙,宋清乔就换好衣服出来了。

“去哪里?”殷暮一把拉住他。

“烟没了,去买点儿。”

“我和你一起去。”

宋清乔没有拒绝,按道理说,他认定他们现在已经分了手。殷暮说的,只要他不离开这屋子就行,分不分手这事儿没说,就相当于默认了不是。

殷暮跟他保持一步的距离,马上走到便利店的时候,宋清乔接到个电话。

嗯嗯两声便切断了,然后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

“又去哪儿?”殷暮问。

“见陆衡凉,你赶紧回去吧。”

我不放心。这话说不出口,人家两兄弟见面,凭什么他不放心。

“那……记得早点回来。”

他需要多出去跟人接触接触,再加上吃了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吧?殷暮作为一个医学生头一次碰见真实案例,对自己的专业知识产生了相当大的质疑。

然而事实并不像美好假设的那样,宋清乔回来的时候天蒙蒙亮,远处一抹鱼肚白。耷拉着一只脱臼的手臂,脖子上有几道骇人的抓痕,脸上……破相了。其中眉骨绽了皮,单边鼻孔塞了纸巾,上嘴唇肿起来个粉红小包,整个人灰头土脸得不行,本来乱糟糟的头发更是沾了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粘稠物体,白衣服被染成了黄色,湿透的地方紧贴在他身上。

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是一股子潲水味道。

“这是……掉下水沟了?”

宋清乔活动活动那只受伤的手臂,看来不是脱臼,单纯就是不想动,懒得抬起来,道:“跟你没关系。”

“得,跟我没关系,您自个儿解决吧。”殷暮躺回沙发继续睡,听见门被沉重地砸响,心里不是滋味。

怎么就非要这么一板一眼的,搞得像谁要害他似的,一片好心就算是喂了狗,狗还冲你嚷嚷两声。

宋清乔真不是个东西。

窝房间里的人倒是真不觉得自己需要关心,说疼吧,没太大感觉,就是见着自己这副模样恼得很。

狼狈,不堪。

抽支烟又觉得活过来了,出门儿洗澡,一扭开房门,沙发上躺着那位便机警地睁开眼,仰着脑袋看他一眼,闭上继续睡。

热水打在宋清乔脸上,从眉骨上的伤口渗进去,一阵一阵刺痛倒还爽快。手臂挨了一闷棍儿,打着骨头了,皮下的淤血斑驳染开好大一片。

他木木地往淤紫中心摁了一下,疼,还是有点儿活着的意思。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想好起来还是不想好起来,这病折磨人,跟着人一辈子,不是你控制住它,就是它反客为主控制住你。好起来自然是你控制它,然后活多久,就被跟多久,安生不了。不如不好起来,早点儿了却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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