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戏服行头不老少,香香姐要卖,他掏钱买了,送了野萍,野萍仔仔细细地叠好了,首饰收好了,又小心翼翼跟他多要了一张自己的易拉宝,卷吧卷吧搁进行李箱里。
香香姐最后去了一次剧场。
国色天香的喷绘已经都划烂了,垂下来的一角被寒风吹得呼呼直响。他陪香香姐找了两把椅子,在剧场里坐了一会儿。舞台上的能听见风声,似鼓似乐。
“美美,我还记得你第一天来的时候。喝得迷迷瞪瞪,非要往台上爬,咋地都不下去。硬说自己比野萍好看,要扒了他衣服换上,这要不拦着你,裤衩都让你扒光了。抢我麦克风,一句话没说,哇一下吐一地,我跟小豪给你抬上车的。”
他干巴巴地笑。
“你上哪儿啊?”香香姐问,“我听说了,你是大学生呢,还能回去念书不?”
“不念了。”
“念吧。念书好,有文化好。别像我们似的,平时咋咋呼呼,夜总会能博几分面子。真出点事啥都不懂,啥劲儿都使不上。”香香姐淡淡地说,“小豪要是能上大学,哪能这样。”
“姐,我听说要轻判得出赔偿金,你还有钱不?要不——”
“有没有也不能要你的钱。”香香姐打断了他,“自己的窟窿自己填补。”
他也就不说话了。香香姐要再坐一会儿,让他先回去。
“走吧,美美,往好点的地方走。你们都往好点的地方走,好点的活。”
他听见这么一句,回头看香香姐的背影,坐在废墟中央。
香香姐卸去妆容,换下花裙,穿上男士T恤和夹克衫,奔走于律师事务所和家。去给受害人家属下跪,被人抓着头往地上磕,磕得不省人事,过几天再接着去。多少钱都愿意赔,只要让小豪活命就行。
过了年儿,开了春儿,雪快化干净了,一审判决下来了。死缓。上诉,二审改判无期,赔偿金四十五万。
宣判完,香香姐回家把自己的表演服烧了。
他在关藏那里过了一个年。初八上班,他买了去北京的车票,没让关藏跟着,自己去的。去完北京又去上海。
回来的那天,他跟关藏做/爱,关藏似乎弄疼了他,他哀叫了一声。关藏看了他一会儿,又把他弄得更疼,他哭了起来,眼泪被关藏尝了一口以后,就再也没有停下。
他嚎啕大哭,哭了一夜。
早上起来,关藏一睁眼,看到他光裸的脊背,蹲在床边,脊骨一节一节,分明,嶙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