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重晓接受了朋友们七嘴八舌的提议，揣了张学校篮球赛决赛的票去向秦昭献宝，认真规划道：“那天是周六下午，你应该有空吧？”
秦昭低头把手里的票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你是主力？”
提及自己擅长的东西，重晓颇有些骄傲地扬起眉：“当然啊。是不是很厉害？那你来不来看啊，你都没有看过我打球呢。”
秦昭瞥了他一眼，抿口水清了清嗓子，才道：“去吧。你之前也没邀请过我，怎么忽然这么兴奋了？”
重晓充楞装傻地冲他笑，拎起丢在桌边的包：“我今晚要回家一趟，收到了我妈的召唤。”他长叹一口气，嘟囔道，“不知道又找我去干什么，不想回去。想呆在这儿。”
“呆在这儿干什么？”秦昭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重晓简直出离委屈，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一下楼便看见秦昭家的司机倚在门边冲他招手：“小少爷，秦先生让我送你回家，快上车吧。”
重晓虽然是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但父母对他长期是放养状态，他鲜少受到这样去哪儿都有人接送的优遇，偶尔几次不是跟着家里人就是跟着秦昭。他看着对方楞了一下，不大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秦叔把您专门叫出来吗？麻烦您啦。”
“不麻烦，我本来也没走。”司机笑眯眯地招呼他上车，一面绑好安全带一面笑道，“秦先生对您可真是好，将来他要是有了孩子恐怕都未必有这么宠啦。”
重晓应了几句，感觉司机正在句句扎心地往他心窝子里捅，他有些难以想象秦昭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现在仔细一想感觉连奶声奶气的小孩子都变得不可爱起来。
顾经人刚工作完回家，在饭桌上直接和顾岩讨论起了最近的公务。重晓没听懂也没有兴趣，暗戳戳地把桌上父亲和哥哥爱吃的东西一扫而空以示气愤。顾经人还一无所觉，顾岩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好气又好笑：“你干嘛呢？”
“你们接着聊，别客气。”重晓咬着一块糖醋排骨含含糊糊地说，“就是可能聊完就没有饭吃了。”
顾母端着仪态没忍住翻了半个白眼：“就你意见最多。”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岔开了话题，“阿岩，你什么时候带溪湘回家一趟？”
顾岩成年后便往顾经人那样成熟稳重的方向发展，此刻难得露出几分少年模样，笑道：“她最近都有空，说看你们的安排。”
重晓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顾岩含笑看了他一眼，促狭道：“你最近也很忙啊，好几次去你们学校找你都不在。”
“……”重晓犹豫地沉默下来，顾岩侧过头疑惑地“嗯”了一声：“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我……”重晓停了筷子，斟酌片刻后道，“我就是想说，我觉得吧，我可能不会像你们想象中的一样谈恋爱，你们介意吗？”
作者有话说：
(在柜门试探
第二十四章
低头勾选划掉手机todolist里“向家人坦白”的待办事项，重晓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并不是一时兴起突然向家人出柜。在明确了自己的性向和心意之后，他仔细地考虑过所有可能性。虽然一时半会儿没有表白的胆量，但是他不希望留下任何隐患。秦叔接受自己的可能性固然不大，但在表白之前，他至少要保证不会有来自家人的阻力。如果先被家人知道了自己喜欢的人是秦昭，他们会怎么想呢？认为秦昭带坏了他？可是喜欢秦昭这是他自己的事，与秦昭何干？
房门轻轻叩响了两下，重晓回过神来，说了声请进，顾岩便推开门走进来，进门时眉头还微微皱着，看见坐在床上的重晓又舒展开，轻声道：“要和我聊聊吗？”
“……唔。”重晓拍了拍床沿让他坐，顾岩便同他肩并肩地坐下来，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见重晓问道，“爸妈呢？”
“在房里待着呢，把我赶出来了。”顾岩看似轻松地笑了笑，“你不用太担心，他们只是突然听你这么一说觉得不好接受，等过一阵子就没事儿了。我能听听你是怎么想的吗？该不会是被妈妈逼急了想出来的借口吧。”
重晓匪夷所思地看了哥哥两眼：“我有这么无聊吗。当然不是。我就是突然意识到了，觉得你们早晚也都会知道的，干嘛再浪费爸妈和人家小姑娘的时间呢。”他回想起餐桌上父母震惊的神色，抿了抿嘴唇，用力地揉乱了自己一头半长的头发，烦躁道，“我以为他们不会太介意的。”
他在做出决定之前从各种途径翻找过不少案例，有本来家庭美满出柜后失败歇斯底里的，甚至是被父母认定是心理疾病送去各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治疗的。但他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顾父顾母固然对他严厉又爱操心他的人生大事，但他们只是怕他一个人孤独寂寞照顾不好自己罢了。
更何况——“你记不记得我高中那会儿有一个高三的学长跳楼自杀了？学校说是学习压力太大的那个。”重晓捏着手机在手里转了两圈，反扣在床上，低声道，“其实不是的。我听说过他，他是个同性恋，但是家里不接受，要他和当时的男朋友分手，不让他高考，要送他出国。他大概是被逼急了吧。”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我那时候和妈妈提过这件事，她说可惜了。她说同性恋怎么了，何必这样硬生生逼一个孩子。——我以为她不会觉得这是件不好的事的。”
顾岩听他声音渐渐渐渐低落下去，侧身揽住弟弟的肩：“宝宝，不是这样的。他们没有觉得是你不好，他们只是担心你会过得不好。你看这世上有那么多不能理解的人，我们怕你受伤啊。”他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重晓的背，“我觉得这不是件大事情，是因为我知道我周围确实存在很多这样的人，但是爸妈不一样，他们一直以来接受的是更加传统的观念，也很少接触过这个群体，所以你不能强求他们马上接受这件事情。再说了，他们盼了那么久的儿媳妇儿变了性别，你也要给他们一点时间接受是不是？说不定过两天就又张罗着给你找男朋友了。”
重晓被他逗笑了，“我才不要。”
“行吧，你不要。”顾岩顺着哄他，又问道，“所以你有男朋友了吗？”见对方摇头，他又接着追问，“有喜欢的人了？”
重晓第一反应是接着摇头否认，但想到顾岩这么掏心掏肺地和自己聊天还骗他似乎不够厚道，于是又不情不愿地点了一下头：“是吧，但是我不会告诉你的。”
顾岩：“……行吧。”他退而求其次地企图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我能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总有权利知道什么人能拱了我家白菜吧。”
“为什么不是我拱别人家白菜啊！”重晓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撇撇嘴，“反正是个，很好的很温柔的人，我都不见得能追到呢，说了也没什么用。”
顾岩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祝他好运，站起身顺手拉开了窗帘往楼下看：“你知道今天为什么让你回家吃饭吗？爸爸前段时间不知道从哪个朋友那里搞来了一个小实验室，离家蛮近的，估摸着你会喜欢，改造了一下打算给你玩。刚把我赶出房间的时候还让我记得带你去看看，去不去？”
重晓的眼睛像是被窗外的月光一寸寸打亮：“嗯！”
第二十五章
秦昭看着面前已经变得陌生的体育馆，深感这个世界之神奇。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毕业这么多年之后居然会再次踏进这个地方——即使是他本科期间他也没来过这儿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