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元流焕都活在某种不确定的状态下。以往二十四年的岁月中,充满了放逐与被放逐,以及循环往复的肯定与推翻,但这一切仅仅只关乎自己,而现在他的肩膀上却背负了另一个人的人生,即便这人无条件的信任着自己,即便,这人是自己想当成亲弟弟那样对待、爱护的后辈。
而这种不确定直到他出院后的两个月才停止。
源自于徐秀赫拿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有着清爽的黑发,穿着白衬衫和卡其裤。他站在街头在梧桐树下,阳光穿透树梢映照在他年轻俊朗的面颊上,他看着前方未知的风景,嘴角微微弯起,眉眼之间一片澄净。
那是元流焕第一次在海真身上看到符合他年龄的神态,自然,明朗,无拘无束。
徐秀赫告诉他,李海真活下来了。
元流焕很难描述那种矛盾的欣慰和失落。
第一次遇见海真,他还是个黑乎乎脏兮兮的小鬼。重逢时,他已经是一名与他旗鼓相当的战友。他记得那天在天台上,海真同样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小孩为了反驳海浪,把水淋在自己身上,一身狰狞的伤口无所遁形。说真的,这些伤痕在他眼里其实根本就稀松平常,他曾经有过,相信海浪也有。但是在白色衬衣的对比下,这个身量单薄的小孩看起来格外让人有不知所措的疼惜。
元流焕把照片装进相框,用棉布包起来,锁在抽屉里。
活下来了。
这不正是自己期盼的么?
这样,很好。很好。
彼时的元流焕,正经历着一场与自己的较量。
7.
出院后一个月,元流焕得到了他的新身份,姓名金秀贤,24岁,身手矫健,成绩优异,由于在军中表现良好,被特别提拔为情报科特殊行动组成员。
拿到身份证的元流焕问徐秀赫,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一个朝鲜间谍,去为韩国情报科效力?这算什么,天方夜谭?
徐秀赫推眼镜,说,你真的关心?
元流焕,不,金秀贤用手指弹了弹身份证,然后收进口袋。他说,不。但你的国家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
徐秀赫骂,兔崽子,别的你不用管。为了你们我差点被枪打死,被老板骂的狗血淋头,你记住这两点就行了。
回答他的,是金秀贤潇洒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