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眼中的关切和不愉快那么鲜明,明楼忽然想起了他们的姐姐,也是不喜欢他们把任何的坏事挂在嘴边。
他点点头:“行,不说这个。那就说点别的吧。”
他们沿着河岸向西走去,经过海军大楼,经过冬宫,这时忽然有人向他们走来,明楼还没听清对方究竟在问什么,只见明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证件,轻声解释了两句,对方就退开了。
见状,明楼冲着明诚挑眉,明诚笑着把证件递给他:“只是七大的代表证。大哥,你看起来和这个国家太格格不入了。”
明楼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去看明诚——他向来是不太注意明诚的衣着的,对他来说明诚就是明诚——在发现彼此穿着的差异后,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有人跟着我们,但是没想到他真的把我们拦下了。”
“不要紧。例行盘查。”明诚想了想,还是说,“在莫斯科开会时他们说自从去年12月起,彼得堡的治安就收紧了。”
“基洛夫?”明楼立刻问。
“嗯。”
“凶手不是当即就被制服了?”
明诚四下一望,确定四周再无旁人,才压低声音说:“是的。我也以为就是这样……但是……”
接下来的话变得有些难以启口,亦或是明诚自己也不愿意相信,故而格外难以诉诸言表。可所见所闻,那些公开的言论,私下的讨论,他认识的人,听说的人,他们遭遇的一切,可能遭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结果。
他长久地沉默了起来。明楼看着他的眼睛,再没有催促,陪着明诚继续向前走,一直到走过夏园,明诚忽然停下脚步,指着河对岸远方的一点对明楼说:“大哥,你看,那就是阿芙乐尔号。”
那传奇的船舰静静地停在涅瓦河畔的港口一角,又平静又庄严。
明诚的声音有些飘:“我第一次来彼得堡,就来看她。那是冬天,1933年的1月。走之前我也来看她,也是冬天,1934年的新年前夜。”
明楼静静听他说完,问:“阿诚,你需要和我谈谈吗?”
明诚转过脸来,他的眼中忽然被凄楚和悲伤笼罩了:“是的大哥,我非常想和你谈谈。”
也许谈话是需要机缘的——有些话必须到了某个特定的地方,在一个特定的场合,才能诉诸于口。不然它们就是无主的游魂,无根的树木,还没出口,就全消散了。
一旦说出这句话后,明诚觉得自己的肩膀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他看着明楼了然的面孔,内心又有些莫名的解脱。可他不知道如何开始,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兄长。
明楼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停下。我们边走边说。你来带路。”
这是明诚熟悉的城市,他爱她甚于莫斯科,大概是因为这个城市留给他的全是最好的记忆。他带着明楼穿过夏园,沿着帝国时期修建好的水渠向涅瓦大街走去,9点了,这个城市还是难分晨昏昼夜,一切都袒露在亮白的光下,北方的风温柔地裹住他们,吹走他们的交谈,不让第三个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