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童子心下动摇,巫女给了他诞生于世的机会,教会她爱戴世间万物,巫女和玉藻前的孩子,如他便像是血脉兄弟一般,如今她们惨遭不幸,无怪玉藻前心有怨怼,可这不能成为无差别杀生的借口。仇恨的力量,应该锋利而精准,就像他自己一样,找人复仇,便只找那一个。
所以我问你,你觉得他是更恨这个人世,还是更恨他自己,罢了……有些事情总要亲自面对才能知道,报酬我已经收到了,这里,就是那个大狐狸藏身之处。青行灯的笔杆忽地落在桌面的一处,桌面上即刻浮现出一张墨色的地图,七角山,京都附近一处被怒火笼罩着的山头,现在正张开血色的结界,里面,可还有生命存活?
见过玉藻前狐狸面具下真容的人并不多,或者可以说是少之又少,而雪童子算是一个。他初见的玉藻前,就是一副俊朗明艳的模样,那模样有些让人难辨,开始的时候他甚至分不清楚到底是巫女那样叫美,还是玉藻前这样叫美。妖狐幻形之术了得,或他只是选了个喜欢的皮囊穿着,雪童子曾问他,想见见他的真容,大狐狸掩嘴笑得愉悦,“对你和巫女,我从来未有欺瞒,包括这副样貌。你若是觉得好,不必掩藏赞美,你若是觉得不好,就揣到肚子里化成水便罢。”
雪童子抬头,正对上那双笑弯的狐狸眼,就像月牙一样,平日里在巫女面前乖巧听话的大妖怪,怎的背后就变了个样子,自恋起来没个正形。“狐狸呀,魅惑之术可是厉害”雪童子故作成熟的语气,点评着比他多活了几百个年头的玉藻前。
是啊,狐狸啊,魅惑之术可真是厉害,赐给我生命,还要迷了我的心。
雪童子握紧手中的长刃,其实对于青行灯的问题,他已经想得明白,从他说出那句“我认识的玉藻前,并不是现在这个冷血的妖怪”开始,他就已经有了答案。仇,是要报的,可他,也是要救的。自己是这个世间唯一还跟曾经的那个玉藻前有维系的人,也是玉藻前和世人唯一还能依靠的希望。
面前的这个妖怪,让雪童子几乎不敢相认。猩红的狐狸面具,透不出他此刻的表情,指尖和脸旁的鲜血,仿佛代替着死去的生灵发出阵阵哀嚎,那九条透明色的狐狸尾巴,现在扎扎实实地拖在他的身后,动用妖力之时,尾巴就无法幻形,如果九条尾巴全都无法幻形,很显然他是在透支自己的妖力。
他透支着自己的妖力,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嗜血的魔鬼,并且无法停下来。
不,停下来,停下来!救救无辜的人们,救救你自己!
雪童子心里的呐喊,不能被对面的妖怪知道。雪童子看似漠然地,将超出他身高的狭长刀刃架在胸前,雪,就这样忽然大作,摧毁了笼罩在四周的血色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