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既出,江澄愣了,柳清歌自己亦怔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柳清歌手心里静静躺着的那块其貌不扬的物什,不是打火石又是什么?
借着窗外冷白色的月光,江澄愕然抬头去望柳清歌,只见柳清歌半边脸笼在阴影里晦明不定,月光下的半边脸面如凝脂,目如点漆,幽暗深邃的瞳孔里唯有他的倒影。须臾,江澄眼睛里有水光盈上,又转瞬即逝,他张了张口,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柳清歌喉结一动,忽然,他伸出手去,狠狠地抱住了江澄,江澄亦紧紧地拥着他,他们的力气那样大,像是要把两人的骨头碾碎融二为一似的,他们是彼此失而复得的世间珍宝,从此以后,再没有什么更珍贵的了。
彼此的胸膛紧紧贴着,江澄以手抚开柳清歌额前掉落的发丝,额头轻轻相抵,吹进良宵的暖风一阵又一阵,夜色中衣袂翩然,黑发相缠,江澄嘴唇犹在颤抖,那是怎样的一种动容,他连一整话都说不囫囵了。
江澄说,苍天有眼,我失去的一切,如今终于肯尽数还我了。
柳清歌呼吸一窒,抿唇道,江澄,把灯点上,我想好好看看你。
打火石相撞擦出细碎的火花,“嗤”地一声,烛芯被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升腾而起,数十支蜡烛同样被点起,片刻的功夫,黢黑的内室变得灯火通明,恍如白日。
柳清歌坐在那里,看着江澄点灯的背影,心里一阵一阵发紧,那是种陌生的,前所未有的情愫,天地间万物都仿佛不存在了,他的一双眼里只余了一个江澄。他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要在那里摆,喉口有些发干,他吞咽了一下,江澄已然转过身,面含微笑朝他走来。
柳清歌望着江澄,仿佛要把他看到心里去,他的双眼此时亮的出奇,目不转睛的呆傻神态放在他的脸上颇有些孩子气,只他如今沉浸在情至深处,无暇自顾。
待江澄走过来,他凝视他良久,江澄仍是那个江澄,眉似新月,眼若水杏,他就在那里,触手可及。夜阑秉烛,两相对坐只如梦寐,柳清歌徐徐叹出:“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想起过往一千多个日夜,江澄身体倏然收紧,他的手不自觉地攥起,身体微微发着颤,他低低地说:“柳清歌,我在这里,这不是梦。”
“嗯……”柳清歌唇角轻轻一提,怔怔地重复道,“这不是梦。”
他抽出手去,停在江澄脸侧,先是指尖,尔后整个手掌都贴了上去,柳清歌蹙起眉尖,认真道:“江澄,你好像比我走时胖了些……胖了好,你过往……太瘦了。”
江澄低头苦涩一笑,再抬头时满眼的痛惜:“你倒是……瘦了许多。”
柳清歌微笑道:“无妨,莲花坞的菜饭很香,胖回去也是迟早的事。”
言毕,二人皆笑了起来。
暮色四沉,柳清歌瞥了眼窗外,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江澄一顿,心突突地跳起来,他强装作无事发生,平静道:“不早了,已经是亥时了。”
柳清歌“哦”了一声,:“不早了,那我们……”柳清歌将要说什么,看江澄蓦然坐直了身子,眼睛紧紧盯着案头的烛火,柳清歌见他顷刻变得局促的模样,忽然有些心疼,轻声一叹,默念了几句“来日方长”,别过去脸,艰难地说:“你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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