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凌闻言,看着那孩子的目光也渐渐冷了,他硬了硬心肠,将那孩子放回竹篮里,转而拔出岁华,颤抖着举起剑,寒光一闪,剑锋已朝着那孩子的脖颈指去,蓝思追不忍地闭上了眼。可金凌却终是没将岁华刺下去,因为在他将剑抵在这孩子脖颈的一瞬间,他突然睁开了滴溜溜的眼睛,两团黑曜石般的眼睛茫茫地望着金凌,金凌心下一惊,还未反应过来,那孩子竟是看着他笑了。
那孩子许是以为金凌在和他逗着玩,一边发出“咯咯”的笑声,一边伸出短胖的小手要他抱,金凌怔怔地望着那孩子,剑身更是随着手臂一同颤抖,“啪”地一声,岁华掉在了地上,蓝思追睁开眼睛,金凌已抖着手将那孩子俯身抱起,蓝思追不可置信地喊了声“阿凌?”,眼底有喜色渐渐涌上。
金凌抱着那孩子许久,终于抬起头,他笑中带泪,低声对蓝思追说:“就让我妇人之仁一回罢……”
从此金家有了小少主,谁也不知这孩子的身世,旁人若敢多嘴问金凌一句这孩子打哪儿来,金凌便指着蓝思追闲闲地说:“他生的。”
当然,也只有蓝景仪和欧阳子真他们有胆子这么问了。
金家小少主大名叫金见月,就在那个新年夜,他漫步到中庭,抬头望天际,一轮孤月高悬空中,月色如霜,清辉洒了一地,他没来由的觉得伤感,这是他第一个没有和江澄一起过得新春。
他不禁唏嘘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蓝思追走到他身边,执起他手,笃定道:“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虽说江月流水总无情,只你我也好,舅舅也好,只要抬起头,便还能共赏一轮明月,莫不是件幸事?”
蓝思追说得虽是些经不起推敲的宽慰之词,却还是让金凌稍稍释怀了些,于是便给儿子取名叫见月。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金凌想,这些古人今人也想不通的问题,那便留给子孙后世罢。
小阿月很是聪明,八个月的时候就会叫爹了,又有个天生爱笑的好性子,金家上下都喜欢的紧。
又是一年夏末,云梦满城莲花飘香,金凌和蓝思追抱着小阿月来到莲花坞避暑,如今金凌兰陵云梦两头奔波,虽辛苦了些,好歹两头的事务都顾得上。
一日,金凌照例在书房里批阅积压下来的折子,江华突然气喘吁吁地推门闯进来,神色激动,哆嗦着嘴唇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江华年事已高,素来持重,金凌头一次见他这样冒冒失失的模样,心下奇怪,忙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好教他有话慢慢说。江华却摆了摆手,推开了茶杯,金凌更奇怪了,正欲发问,江华涕泪俱下,拉着金凌的手,颤声说:“宗主回来了!”
金凌猛然就怔在了那里,斯须,才反应过来,他心中爆出一阵狂喜,金凌惊叫了一声,将笔向砚池里一甩,连剑也忘了拿便向屋外冲去。
金凌一路狂奔,走到门口步伐却慢了下来,他一步更比一步沉重,远远的他看见一个紫衣男子正背身而立,手里正抚摸着庭院里一棵参天古木,那背影在视线里渐渐模糊,一眨眼,有泪水大颗从眼眶里滚落而出。
江澄还是那个模样,一袭长发如瀑高高束起,腰杆笔挺,还是那副窄腰长腿,只是瞧着更瘦了。
江澄徐徐转身,眉眼如昔,唇角向上勾了勾,丹唇微启:“阿凌。”
金凌喜极而泣,他激越地冲上前,老远就对着江澄张开了手臂,口里唤着一声又一声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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