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大不小,不仅江澄听得分明,那正唱着曲的小红也听到了,不由得声音一滞。
教那小红唱曲的师傅是土生土长的无锡人,这首《无锡景》正是她的看家本事,那小红对此颇有几分自矜,头一回听人说她这曲唱错了。
小红提起一口气,唱得愈发卖力,这曲子的音律本就缠绵,一咏三叹间那声音更是如怨如慕,婉转悠扬,直似晴空一鹤排云上。
“山路——曲折折多幽雅呀,水连哪个山来——山呀山连水呀,天下地二泉呀——惠山脚半边……”
“还是不对。”
“一支无锡景呀——老曲里厢传——”
柳清歌摇头道:“词错了。”
话音既落,歌声曲声俱戛然而止。
那小红倒是个有脾气的姑娘,拿手的曲目被柳清歌三番两次打断,一时坐不住,甩下琵琶垮下脸道:“江公子柳公子有所不知,奴家这首《无锡景》正是地道的无锡乐师所授,奴家自小从师学艺向来不敢懈怠,敢问柳公子,小女子所唱,错在何处?还请柳公子指教。”
柳清歌却不看她,只转脸对江澄道:“这不是《春山恨》。”
江澄狐疑地看了柳清歌一眼,对小红道:“小红姑娘,既然柳峰主想要听《春山恨》,你且唱给他听便是。”
小红一愣,暗讽道:“二位公子恕罪,小红是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什么劳什子《春山恨》,这名目如此古怪,奴家竟闻所未闻。”
柳清歌的脸蓦地又白上一层,他转脸问江澄道:“此话当真?”
柳清歌话不多,脸上的表情亦是少得可怜,此时他那样一言不发地瞧着江澄,那眼睛里蕴着千言万语,江澄看不太懂,却觉得此时的柳清歌很是可怜,他不忍看柳清歌此时的模样,却也不愿意骗他,摇了摇头道:“……我也从未听过什么《春山恨》。”
柳清歌蓦然睁大了眼睛,浑身僵直,一时无话。
江澄见状,摆摆手让小红退下,抬手给柳清歌斟了杯茶。
柳清歌木然地端着茶碗,好半晌才回头看江澄,柳清歌机械地张了张嘴,一瞬间,落霞馆里或远或近的丝竹声和笑语声都听不见了,天地间唯有柳清歌的声音缓缓响起,他嗓音微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般道:“江晚吟,我回不去苍穹了。”
江澄心里一紧,柳清歌那副模样仿佛像一只手揪紧了他的心脏,他眯了眯眼,仿佛看到柳清歌身后有个半大模样的少年在火光中嚎哭,江澄垂眸,涩然开口道:“如此,便同我来莲花坞罢。”
“你……”柳清歌不防他说出这句话来,倏尔抬头看向江澄。
江澄轻笑,哄小孩般以手拍了拍柳清歌的肩:“你莫慌,一个客卿尔尔,我莲花坞还是养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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