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的范围,陆攸住处的楼顶平台上依旧覆着薄薄一层被阳光反复晒过的尘埃。不过太阳落下已经好几个钟头,到现在余温当然都散尽了。祁征云没有在意这些灰尘,就像从前会在深夜时分浮上海面、像一大团海藻贴着水面漂浮的时候一样,让没有温度的月光静静地照在自己身上。
——当有人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苦大仇深、寂寞寡言的日子,突然需要表现得活泼起来,不留痕迹地斟酌着控制言行,像是一根橡皮筋在短时间内被反复用力拉扯,一旦松开就会感觉特别疲倦。祁征云没有把他的触手真的放出来,但他想象着它们在无人的平台上尽情伸展,让风从微微张开的鳞片缝隙间吹过;黑色的鳞片反射着月光,带着湿润冰凉的海水气息。
能够看出此刻的心思,却无法预测下一刻的反应——这确实是他在“人类观测”这一门科目的薄弱之处,所以才一直觉得粗暴威胁的方式用起来比心理战更加顺手。但是,唯独当面对陆攸的时候,其实不是这样,因为他对陆攸早已足够了解了——陆攸曾经对他开放过自己的心,给予了专属的读心术的权限,他不需要猜测就能够明白。虽然此时心灵连通的线路另一端暂时处于静默之中,他这一边接受到的信号却一直都十分清晰。
至于世界线调整和年龄影响造成的细微差别……他这两天偷偷摸摸的暗中观测难道是白费的吗?
祁征云没打算展现给陆攸一个完全伪造的虚假形象。虽然要挖掘出自身性格中被封闭许久的那部分有点困难,不过祁征云觉得他今天做得还算不错——应该是吧?没让陆攸讨厌他、或者害怕他,顺利地约定了下一次见面(虽然时间未定),身份方面也没有引起怀疑。
是一个良好的开头。
平台边缘传来了细微的响动。祁征云轻轻挪了挪身子,无声地坐了起来。这栋楼房是老式的住宅楼,没装电梯,楼顶还保留着未改建的水箱,谷仓状的水箱外面包裹着银色的金属箔。响动是从水箱另一侧传过来的,听起来像是一只老鼠在沿着水管外侧爬行。
祁征云察觉到了微弱的魔物气息。他想到学校门口草丛里溜走的那个魔物,随即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完美收敛起气息的人虽然浑身沐浴在月光中,却毫无存在感,影子与水箱投下的阴影并列伸展,仿佛一张静静张开了等待猎物撞入的捕网。
那响动接近过来了。可怜的小魔物显然没有察觉到近在咫尺的危险。祁征云等待着,凭听力测算着距离:六米、五米……蠕动的影子绕过了水箱侧面,在它现身的瞬间,一道细长黑影迅猛地将它从地面向着半空中抽飞了出去,伴随着拍蚊子般“啪”的一声;影子细长灵敏的前端随即又在半空中追上、缠住了它,巧妙地勒住那像是脖子的凹陷下去的一圈,拖着它往水泥地上重重一摔。
又一声“啪”——水泥台上出现了固液混合飞溅开来的一滩,仿佛某种悲惨的高空坠物。祁征云及时收回了触手,没让那恶心发臭的浆液沾到光洁的鳞片上。他在原地又等了一会,确定后面没有更多过来了,才站起身靠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