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在这个男人找上门来之前,灰灰就已经有所预料了。笔记本消失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
她又瞥了祁征云一眼,看到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墙壁,好像能透过砖石看到后面的人。她知道他其实是在听着声音,感觉着温度和气息;这种极度在意却又漠视的矛盾态度,让她觉得疑惑,却明智地没有放纵好奇去开口询问。而男人身上的气息,仿佛暴雨之前翻滚动荡、交织着闪电的乌黑云层,她看似站在旁边谈笑自若,其实要很辛苦才能压抑下转身落荒而逃、离得越远越好的冲动。
在几个小时之前,应该就是重启后新一轮开始的时间,她在返回学校的途中突然停下脚步,因为那种让天地隐约震荡的变化——在这个城市里,好像在无数个地方,同时打开了无数个吞噬灵魂和存在的漩涡。曾被她记录在笔记本上的那些魔物的气息,和那个小小的本子一起,迅速地衰减消散,直到彻底消失——
就在短短的一瞬间里,整个城市都安静了下来。像一阵寒冷清洁的飓风席卷而过,将所经之处的一切扫净,却又偏偏完全没发出一点声息。她站在路边,身旁一无所觉的人类依旧繁忙地来来往往,而她感到一阵战栗爬上脊背,体会到了一种陌生而庞大的恐惧。
因此在祁征云找上门来的时候,灰灰都没想打听以前的自己的经历,反正祁征云说要做什么,她照着做就行了。贡献出以前收集的作为藏品的迷药、在街道上别处制造混乱吸引旁人注意、帮忙布置房间……这些流程宛如曾经演练过无数遍一般流畅地进行,最终让她升起了“或许确实已经有过许多遍”的怀疑。
虽然知道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但要让她完全闭嘴不问,那也是不可能的。灰灰偷偷地看了祁征云好几眼,到底是没忍耐住,装作口吻随意地问道:“说起来,你之前已经重启过多少次了?”
祁征云没立刻回答,但这回总算是有点反应了,转头回看向她。那对漆黑幽深的瞳孔里的与其说是某种神情,不如形容为多云的夜里阴沉无风的海面。灰灰明智地决定不再追问,不过由此其实已多少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就在她以为祁征云完全懒得和她说话的时候,却听见祁征云开口了。
“不是那样的。”他低声说。
灰灰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对她前一句话的回答。“……你是说他不能适应么?”她伸出手,以指尖碰了碰墙壁作为示意,“但我看他适应得很快啊——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喊大叫,我还以为他至少会摔个抱枕呢,结果他就这么坐着不动了……只要你别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很难想象他会为了‘自由’进行激烈的反抗啊。”
她说完后想到什么,顿时向祁征云投去了怪异的目光,“你别是真的做了什么吧?”
祁征云对此的回应是低笑了一声,笑得灰灰浑身寒毛竖起——假如她有的话。然后那短暂怪异的笑容又从他唇边消失了,他的语气也重新恢复了冷淡。“又不怕死了?”他冷冰冰地问。
“我就随口一说嘛。”灰灰嘟囔道,往后退了一步,“行了——既然这里没我的事了,那我还是走吧。我可不想一直待在你旁边跟着偷窥,感觉怪变态的。”
魔物少女身边的气流微微加速,卷起了细小的风。“还有,提醒你一下——”她突然又说,“就算是笼养,那也是铁丝编织的能看到外面的笼子。你把人放在这种封闭的房间里面,就算他不想逃跑,过不了几天精神也会出问题——”她停顿下来,看着祁征云说,“你是不是已经听我说过这样的话好几遍了?”
祁征云静默了一会。“这是第一回。”他说。
“好吧。”灰灰说,又看了眼墙壁,“那么,看来这也是你第一次做到这种程度。”说完这句之后,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化出原本的形态,像一只灰蒙蒙的蛾子乘着风飞出了近旁打开的窗口。
在离开之前,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