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个过程又重复过几次,陆攸总算摸清了规律:“身体”的游动、出声叫喊、凝望门口和入水这四个动作是循环进行的。每次循环的结束,入水后他就能掌控这个身体的行动,但不可以弄伤自己,不可以尝试离开水缸,不可以故意把水大量泼到外面,也不可以去动那些伸到水下的软管,否则就会重新进入循环。
换句话说,他只能安安分分地待在这个水缸里。
陆攸趴在水缸边缘,郁猝地摆了摆尾巴——他现在能比较顺利地运用这部分肢体了。这个房间里的环境和气味都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却连尝试逃离都做不到。
他也已经习惯了在完成投放后,很快就遇到那个人……虽然伴随着的往往会是威胁生命的袭击。这一次他都做好了准备,还心怀着期待,却反而什么都没发生。
而且,他都独自待了这么久了,怎么也不像是进入了剧情的样子,呼叫系统却毫无回应。想把之前买的读取灵魂编码的道具拿出来看看,在手腕上摸了半天、又试着用心声呼唤,什么都没发生。
这是在搞什么呢?
陆攸满心郁闷,摆尾巴的幅度不小心大了点,水波骤起,缸里的水顿时泼到了外面。他还以为又要因此进入循环了,过了一会却发现自己依然能控制身体。陆攸正疑惑着,突然听到了门外的响动——不同于之前几次闷闷的撞击声,是个首次出现的崭新声音。
陆攸停止了尾巴的摆动,屏住呼吸,往水下沉了一点,让视线与水缸边缘齐平,投向循环中曾凝视过的门口方向。耳朵下方的鳃微微张开,无声地从水中汲取氧气。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走走停停,不断接近,偶尔停顿后会响起锁好的门被用力拉扯的碰撞声。安托教过他辨认脚步的方法,陆攸听了一会,听出外面是有四个人,以一个走得又轻又稳、听脚步便能想象到沉着姿态的人为首,其余则跟随行动。这些人应该不是屋子的主人,而像在进行搜索,不多时就来到了这个房间的门前。
门被推了推,把手转动又卡住。细碎的金属刮擦声。“这个锁孔是十字形的。”大概才刚刚变声完毕的少年嗓音说,“菖蒲,钥匙拿来试试。”另一个人应了一声。钥匙在锁孔中顺利转动的声音一传来,陆攸本能般立刻下沉,像真正疏远人类的异类那样藏进了水中。
手电筒的柱状光线照进房间,短暂地晃过水缸,在照过其余乏善可陈的角落后又晃了回来,停在这个唯一值得关注的大件物体上。陆攸看到白亮光线穿透微浑的水,照亮了他鱼尾上密集排列的鳞片:它们从腰部开始生长,最初细小透明,越往下呈现出越深的银灰色,到尾鳍末梢又重新变浅。他一动不动地蜷伏在缸底,比起又对身体失去了控制,更令他忧虑的是……“身体”的这个动作,似乎不是出于惧怕,反而是在准备着要从暗中对来人发动袭击。
“这里放了个什么东西?好腥。”那个少年音嫌弃地说,后半句他似乎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声音变得闷闷的,“那个是水族箱吗?”
“按照一般流程,你要是走过去照着水面往下看,水缸里的东西就会窜出来咬你。”接话的是个发飘的青年音,好像饿着肚子没力气讲话,“我听到了氧气泵的声音。你照下那里,不不,那边。”他说,“那是不是鱼尾巴?我好像看到鳍了……”
水缸壁上黏附着青黑的污垢,阻挡了手电光和视线。“过去看看吧。”沉稳些的男声说。那个领头的人似乎还没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