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
“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啊。”
“死胖子自己吃去,别烦我。”
黑胖的体型和胆子成反比,他可不敢只身涉险。其余三人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翻了个大白眼,和小川哥一起走还有屁用。
黑胖有着够厚的脸皮,缠了小川哥十来分钟,最后同和小川哥坐在柜台的网管受不了了,把他们两个轰了出去。
周云起看着黑胖成功和小川哥走了出去,等了一会儿,拿脚碰了碰顾行止,示意他做好准备。顾行止还是挺淡定的,他看过很多中央电视台的法制栏目,有基本自我保护意识,他庆幸现在手上还拿着把伞,可以作为武器。
周云起和顾行止两个人也装作玩够了的样子,去交钱走人。他们两个刚走到柜台处,就有三个小混混样子的人随后也站起来,看得在暗处的狗哥小心肝一颤一颤的。他们就是冲着周云起和顾行止来的,狗哥被吓到愣了一会儿神,看见前面似乎又有人要走了,他的三魂七魄才归为——就是他们班长,也准备走人。狗哥急了,这不是在添乱呢吗。
狗哥的小短腿在此刻将速度与频率发挥到极限,冲到班长面前拦住了她:“你等会儿再走。”
“我为什么要等会儿再走?”
因为现在外面乱得很,狗哥低吟了一会儿:“因为我有话对你说。”
“那你有屁快放。”
“总之你现在先不要走,我等会儿就和你说。”
班长的小辫子一甩,毫不留情挥开了狗哥的小细胳膊,付钱走人。她以为那就是个羞于表白的小男生,她可见多了。
狗哥见拦不住,急得直跺脚,小脑袋里分了分轻重缓急,觉得先去找自己姑父比较要紧,把老板找来了,一切都解决了。转身往楼上跑去。
班长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网吧,狗哥是个风一吹就倒的小男孩,班长对他没意思。但是,“意思”这两个字就足够让懵懂的少女兴奋了,那是她有魅力的体现。走着走着,班长隐约听到有些奇怪的声音,叫骂声、痛呼声被小巷子无限拉长,让人想起电影里的场景。她有些害怕,但是更多的是好奇,从她敢一个女孩出现在网吧以及拒绝狗哥的那副气势,就知道这必定也是个女中豪杰。她猫着腰,尽量不出声地往前走,那些可怕的声音就是从那个拐角的小巷子里传出来的。她扒着粗糙的水泥墙,探过脑袋偷看,然后不负所望地惊恐长啸“啊——”
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把那几个男人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趁着这个空挡,被一个男人挟制的周云起狠狠咬了一口捂着他嘴的手,本来用手腕掐着他脖子的男人松了力,周云起趁机挣脱。顾行止被另外两个男人横抱了起来,一个禁锢住他的脚,还有一个抱着头捂着嘴,他嘴上咬着、脚上蹬着,可惜一个小男孩的力量实在是不敌两个小伙子。周云起眼看着已经挣脱开来,急吼吼冲向顾行止这边,但是一步还没跨出去又被那个男人抓住后领子。
“他妈了个逼的。”那个男人被莫名其妙咬了一口,狠狠回赏了周云起一巴掌。
张牙舞爪的周云起犹如一头困兽,他以前打过架,和比自己大很多的人打过架,骨子里有股谁都不怕的血性。但是他从来没有像此可一样绝望过,实打实的力量差距让他毫无反抗之力。周云起的眼里充满了疼痛的生理泪水,他望着顾行止的眼睛,那里也一样,温和明净的山泉泛滥成河流,裹挟着冲垮大坝的恐惧。
如果他们当初向小川哥说实话,适当地示弱以及表示害怕,那么无疑小川哥会笑话他们一番,然后一边嘲讽他们想象力丰富一边把他们送到公交车站,看着他们安全上车再走人。再或者他们就乖乖四个人一起回家,倒也没什么人会冒险动手。可是愚蠢如他,偏偏放不下那么一点可怜的无用的自尊,想出个自以为是的解决方案,眼前的顾行止仿佛是他指尖抓不住的流沙,带着希望一点点流走。
周云起稚嫩的人生里第一次升起“懊悔”二字,而且将要付出他无法挽回的代价。
班长超常发挥的女高音不仅震慑了这几个绑匪,也十分具有穿透力地传到了在小卖部门口的抽着烟吃着冰棍的小川哥耳朵里。
黑胖顺利将小川哥拐出来吃冰棍,可是没想到小川哥竟然赖着不肯回去了,慢悠悠地吃完冰棍后顺手抽个烟,与小卖部老板唠嗑得正起劲。可怜的黑胖,在一旁心急如焚,他第一个出来也不知道后面情况如何。他也想强行将小川哥拽走,可惜没那个胆,万一其实大家都相安无事那他必定给小川哥揍成猪头。本来小卖部临着街,隔壁又是个棋牌室,谁也没有注意到深处的小巷子里有什么声音。直到这魔音贯耳,黑胖的心咕咚一下沉了下去。坏了。他此刻也顾不上以下犯上这种事,直拉着还在愣神的小川哥往回跑。
三个绑匪眼瞧着要坏事,只好速战速决。本来他们都不想管那个小姑娘,谁知小姑娘嚎了一嗓子以后猛地扑上来用书包砸人,抱着顾行止的两个绑匪只好匀出一个来对付小姑娘,暂时形成三对三的局势。
那个绑匪刚刚抓住小姑娘的辫子,小川哥就跑过来挥了一个拳头,黑胖则压上自身重量撞上了抓着周云起的绑匪。赶巧,狗哥涕泗横流地拉着他姑父以及手下的两个小青头赶了过来,一边跑一边神志不清得念叨着:“我朋友要死了,我朋友要死了。”
至此,一个闹剧似的绑架案落下帷幕。
网吧老板报了警,用几包香烟将黑网吧摘出了这件事。加上班长在内的五个小兔崽子被吓得够呛,狗哥在派出所内和班长上演起了二重奏的干嚎,黑胖滴溜溜转着眼珠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顾行止和周云起两人身上都是淤青,周云起还有大面积的擦伤,两人都是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一言不发。小川哥也觉得神奇,自己做了18年有文化的流氓,头一回跟着几个小崽子进派出所。
最后在警车“呜——呜——”的警笛声中,几个人依次被送回了家。
顾奶奶见是警车将两个人送回的家,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堪堪保持住最后的清醒理智与警察同志了解情况。周云起溜回家换衣服,他的左边手臂小腿都被粗糙的水泥墙磨得皮开肉绽,左边的鬓角、眼角处都有擦伤,派出所的阿姨给他消毒上药时疼得他低着头忍不住“嘶嘶”倒吸气。他庆幸现在家里没人,否则他一定会被那两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的大呼小叫吵得火冒三丈。他自己倒了点水擦了擦满是尘土的身体,换上干净衣服躺倒凉席上去。换衣服时衣料无意识地碰到擦伤的地方,他却咬着后槽牙一声都不肯再发,周云起侧卧地躺倒凉席上,闭上眼让所有的后怕与懊悔都融入了梦境中。
梦里的周云起又回到了那条小巷子里,他被捂着嘴绑着身体眼睁睁看着还有几个人将顾行止拉入犄角旮旯处的一辆银灰色面包车里,然后他们倒车、踩油门,一骑绝尘。他独自一人就那样瘫坐在小巷子里,嚎啕大哭着,头顶烈日仿佛要将他晒得融化在水泥地上,到后来哭得他嗓音嘶哑再也说不出话。突然有脚步声在靠近,还有嘻嘻哈哈的笑声,是顾行止。顾行止又回来了,就站在他面前,只是梦境里仿佛有种奇怪的引力源,把顾行止拉得漫长又扭曲。没心没肺的顾行止还在笑,他说:“你醒醒。”
周云起惊喜地看向顾行止,迫不及待睁开眼,眼前是一片寂寥的黑暗。
他好像睡了很久,现在房间里外都是一片黑黢黢,梦里的嘶哑是真的,他真的口干舌燥说不出一句话;梦里那句“你醒醒”似乎也是真的,一个模糊的人影就站在一旁逗孩子似的看着他。
周云起万分艰难的坐起来,他的身体弥漫着疼痛,擦伤、勒痕、挣扎现在一股脑报应回来了。顾行止鲜有的及其有眼力见的帮他拿了床头的水杯,冰凉的水浸润着周云起的喉咙也缓和了他迷迷糊糊的大脑,为什么是顾行止呢?
那个时候在小巷子里那几个人明显就是冲着顾行止去的,为什么是他呢?这个少爷就两年前来过一次,还没有出过村,能惹到什么事?或者人家是为了谋财,看上了这富家少爷?那他们消息也太灵通了,少爷来的第一个晚上就盯上。
天色已晚,估计顾行止也不知道开关在那里也就没开灯,只能看见隐约轮廓。顾行止只见周云起喝了半天水,却看不清他沉思的神色,还当他是没睡醒在撒癔症,玩心大起:“周云起,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我是你前两天祸害死的小螳螂,你不记得我了吗吗吗~”说着他举起小臂学着螳螂的前肢,摇头晃脑地靠近。
看着顾行止的样子,周云起觉得那几个绑匪也是命不好,竟然盯上顾行止这个神经病。他抬手曲指,快准狠地弹了一下顾行止的脑门。
“啊。”顾行止一声惨叫。但是周云起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一动就浑身酸痛,这纯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周云起忍着痛在床头摸索着开了灯,顾行止言笑晏晏,暗黄色的灯光仿佛把他包容在里面了一样,与这个房间竟然一点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
第10章第1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