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墨笑笑，想说什么，又咽下了。过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无常，我真的不甘心。我还有恩情未报，不能就这么被斩断因缘。我继续回去受刑好不好？”
白无常淡淡道：“哦，你有什么恩情未报？”
【二记忆犹存】
似乎是知道将要失去一切，吴墨的话也多起来：“我还是个无知婴儿时便被人害死父母亲人，幸而那天奶娘丫鬟带着我去上香祈福才逃过一劫。奶娘不愿卷入是非悄悄走了，只剩下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带着我。大户人家的丫鬟没有谋生本事，她一路乞讨带我逃到一个偏远村庄，然后嫁给一个老头子做小妾，说她是我的姨母，这才保住我的性命。”
停了一停，吴墨继续道：“做小妾不容易，带着我更是艰难。我刚刚能走路的时候，那户人家就布施一些钱财给寺院，把我送给寺院做和尚。我手脚勤快地跟着师傅，一边做活一边练武。姨母经常会来看我，每次都拉着我的手盼我快快长大。等我长到20岁的时候，姨母把仇家信息给我，回去就投井自尽了。”
说到这里，吴墨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我无端承受如此多的痛苦，卧薪尝胆二十几年终于为父母报仇雪恨，何过之有？只可怜我那姨母，莫名遭此横祸，这么多年因为我受尽苦楚，最后我却连个尽孝报恩的机会都没有。这要我如何甘心？”
这边说着话，孟婆那边也忙得差不多了。她送走最后一位鬼魂，从桌上罐中倒出一碗汤端着，款款走过来，道：“无常，这是你要的汤药，还滚烫着呢。”说着看了吴墨一眼，笑道：“这个小哥好生俊俏，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
白无常接过汤碗端着，道：“吴墨，最后再问你一回，你可有悔过之心？”
吴墨心知此劫难逃，摇摇头道：“没有。就是没能给姨母尽孝，深感亏欠。”
孟婆安慰道：“别难过，她前世积下的福分，后世自有报答。”
白无常挥了挥汤药的热气，又轻轻吹了吹，递给吴墨道：“不烫了。喝吧。”
吴墨双手接过汤药看了一会儿，笑笑，仰首大口灌下。
白无常看着吴墨喝那汤药，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孟婆看白无常一眼，也没说话。
出乎意料，吴墨汤药喝到一半突然手一歪，倒下不省人事。
白无常微微惊讶，询问地看向孟婆。孟婆尴尬一笑，道：“那什么，三百年前那一位不是死活不肯喝么，在我这里一通搅和，药罐子被打翻好几个。所以这回我稍微加了一点料。”她瞟着白无常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就一点点麻醉剂。他一会儿就能醒，醒来之后全身无力，绝对闹腾不起来，再有多少碗都能灌下去。”
“那也好。”白无常说着，又坐下了，道：“你和我一起等他醒过来吧。”
孟婆本想说，还等醒干什么，直接丢到轮回道里不就得了？但见白无常没动静，她不好说什么，便在一旁站着。反正剂量没多少，一会儿就能醒。孟婆侧头看一眼白无常，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淡漠脸，看不出在想什么。
说起来，白无常来地府的时间比孟婆还长。上一任孟婆对分发汤药的工作心生厌倦，趁大家不注意纵身入了轮回道。白无常去妖界转了一圈，带回现任孟婆，一只由曼珠沙华化成的小妖。孟婆因此和白无常多有亲近，经常会抽空和白无常话话家常，却也始终没能知道白无常的前世。孟婆私下里也跟其他小鬼打听过，没人知道，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过一会儿，吴墨醒了。他睁开眼从地上站起身，迷茫道：“无常，为什么我还认得你？旁边是孟婆对吧？”
孟婆大为惊讶：“你居然还记得事情？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