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碧借着白玕的手看了一眼,竟是那一卷杨公赡时常翻看的《奉天录》。
白玕将那《奉天录》合卷交至江碧手中,含笑道:“去给阿郎瞧瞧,说不得能解一解他的病呢。”
方才她的讥诮语气仿佛只是江碧的错觉,然而接着江碧便听见白玕改容变色,冷冷地厉声道:“也教阿郎好好看看《春秋》书而贼臣惧!”
江碧自不敢应声,迟疑片刻只拿了那书往卧房去,见得山青守在外头,遂将那《奉天录》收在袖子里,低声道:“圣人与谢相公仍在里面么?”
山青苦笑一声道:“圣人倒是在里面,谢相公却教阿郎撵出来了——阿郎刚醒,一见谢相公便背过身去,连圣人的面子也不给。只是谢相公仿佛早知如此,只给阿郎叩了个头便回府去了。”
江碧不由难过起来,轻轻一叹:“阿郎原本不是这样的性子。如今……如今怕是不在乎了罢。”
说话间,外头僮仆来报:“楚王殿下来了。”
江碧山青做不得主,一时又不敢去问白玕,山青只得咬牙挑帘入内去问李玚。
移时她出来,江碧上前问道:“圣人怎么说?”
山青摇了摇头:“阿郎如今很是清醒,方才我进去禀报,阿郎说将死之人,不必麻烦楚王殿下进来了。只一样,求恳殿下向襄王殿下传一句话。”
话至此处她已然脚步不停地往外去了,江碧心头疑惑,却无心跟上前去,只替她守在卧房外头。
李泱在车里等着,幸而是午后,挑帘时几可负暄。
侍儿山青出门四望,看见李泱的车连忙上前行礼。
李泱面上原本冷淡疏远,甫一见出来的小娘子面色苍白而含悲意,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不肯再多加为难,便温和道:“太傅可还清醒么?”
山青轻轻颔首,然后便咬了咬唇,仰面向安坐于车上的李泱道:“阿郎实在无力待客,方才嘱咐婢子出来传话,请殿下给襄王殿下传信时多费笔墨说一句,阿郎自言‘匪贵前誉,孰重后歌’罢。”
李泱微微动容,应道:“孤记下了。”
山青郑重下拜,俯身向李泱叩首再行了一礼。她起身时面色已然平淡许多,回身掩上了府门。
车帘尚未撂下,一时有清风拂面,李泱微觉战栗,便放下车帘,淡声向外道:“回府去罢。”
此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原来那人,是这样想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