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起来的孩童咯咯一笑,伸手圈住萧韶的脖颈,声音犹带稚气,却与她十分亲昵:“不冷的,萧娘子也快进去罢。”
观音奴身后的谢慈见此轻轻一笑,谢洵便向她行礼道:“娘子万安。”
闻听谢洵的声音,观音奴忽的自萧韶怀里探出头来道:“你是三舅舅么?”
其时诸人已然进了殿内,瑞碳烧得甚旺,令那殿中的酴醿香气都发了开来,酴醿所宜的沉水香燃在七宝博山炉内。适才观音奴的问话正教在殿内饮茶的李玚听见,遂含笑接口道:“正是,观音奴从前最喜欢三舅舅的,如今可还认得么?”
稚子年幼,自然是不认识的。只是观音奴不知为何,竟十分喜欢谢洵,闻言便立时上前,抱住谢洵的腿道:“三舅舅抱一抱我罢。”
谢洵见他,便想到了郑晔腹中的孩子,心下喜欢,果然将他抱了起来。
谢慈见此,柔柔地抚了抚观音奴的额发,轻轻道,“观音奴最喜欢虢儿阿姊是不是,往后见了三舅舅可要更听话,好教三舅舅疼你。”
观音奴闻言怔怔地半晌不语,在原处出了会儿子神,见在谢洵眼中便是八十种随形之妙好。
然后谢慈轻轻一叹,旋身向里,向李玚笑道:“观音奴还小。”
谢慈收回抚着观音奴的额发的手时,那鞠衣上绣着冰凉纹饰的袖角不留神擦过观音奴稚嫩的面颊,观音奴乍然醒转,恍然有些欢悦地笑起来。
李玚微笑道:“朕在这里,你们总不能尽意。紫宸殿中尚有奏疏,朕且去了。”
谢洵在宣微殿不宜久坐,兼他另有朝事要禀奏于李玚,遂待李玚去后,他少坐片刻便向谢慈告退出门了。
“三哥哥!”谢慈见他就要出殿门,叫住了他,“等阿嫂诞下孩子,教她多来瞧一瞧我罢。”
谢洵虽不至不忍,却也微微动容,颔首应下方去。
奉命自宣微殿外等候谢洵的是苏严,他已被调至东内当差。见谢洵出来,他便将手中的六角宫灯递了过去。
谢洵见他便觉熟悉,却一直等到快到紫宸殿时才忽然想起来他是郇弼身边的人。此时一阵朔风吹过,仿佛裹挟着宫墙外的萧瑟气息,吹得谢洵平白打了个冷颤。即便身着大氅也抵挡不得。
幸而此时已到了紫宸殿的殿门外,苏严止步回身,想将那六角宫灯从谢洵手中接了回去,正好看见他尚未来得及掩饰的瑟缩样子,含笑开口道:“外面是冷得紧了,谢相公快进去罢,大家还在里面等着呢。”
谢洵颔首,却没将宫灯送还,秾丽堪可入晚唐词的眉眼在已近阑珊的灯火映照下更是添三分艳色。只是苏严离得近,不无诧异地瞧清了他眼底的乌青和苍白的面色,心下觉得他似乎比之从前又消瘦了些。
忽有一晚妆初了的高挑女子疾步上前,唇角带笑地向谢洵伸出手去:“谢相公把灯给婢子罢,庭燎亮得紧,想来谢相公该看得清。”
苏严闻言眉梢一动,却默然不语,见谢洵亦未将那宫灯转递给萧韶:“左右就这几步了,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