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川衡从来都是这样,再疼也不说,习惯了自己忍着,查个案子触了别人的高压线却不知道保护好自己。
贺骋难受,像被人狠狠在心口踹了一脚,他想把这仗火发出去,又不知道该怪谁,最后只能怪自己,为什么要把案子拿到季川衡面前去。
可贺骋知道,季川衡不会不管这件事。就算他们那天没聊到,以后呢?明天,后天,季川衡总有一天会发现,到了那时候,他也依旧会手握宪法堵住那扇门,任由强权与作恶者践踏自己,也要维护他坚持的司法正义。
季川衡面对的是贺骋也曾见过的肮脏和恶毒,他曾经法律援助过许多有性侵害或家暴经历的未成年受害者,长久以来,他都在尽力地抹掉那些玻璃上的灰尘,即使碎玻璃会划伤他的手。
季川衡不怕疼,贺骋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他可能也不怕任何别的事情吧。可贺骋完全不是这样的人,他会从事律师这个工作,只是因为没太多选择,自己也可以胜任而已。他理解季川衡这份正义感,却自认并不能做到如此极致。
头疼,腿也疼,胸口也有些痛感,可等季川衡醒来后一眼先看到贺骋时,发现心脏才是最疼的。
贺骋没说话,眼神亮了一瞬又熄灭,按铃等医生进来,然后退到一边让医生替他检查。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脑震荡,因为他完全听不进去别人说的话,那些嘈杂的声音在他拥挤的耳道里嗡嗡作响,他扭头找贺骋却找不到,才突然一瞬间感受到了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
医生交代了看护需要注意的问题,护士解释说季川衡情况稳定不需要止痛,还是拗不过贺骋的要求,推了一支镇痛的药水到静脉注射的滴管里,单人病房里又慢慢恢复了先前的寂静。这种寂静让季川衡第一次拿不准贺骋将会做些什么。
“是那个车祸案吧?我也想不到别的了。”贺骋说着话,弯腰到床边坐下。
“我去查吧,好吗?”
贺骋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只看他,在等他苏醒的这几个小时里贺骋就这样将季川衡看了无数遍,把他安静躺着的样子刻在了脑子里,记住了季川衡所受的每一道伤痕。
“上午警察陪陈老师去你家看了,干净的可以,那些人把该拿走的都拿走了,现在调查进度大概是回到了你刚着手的时候。”
贺骋低下头看着病房里灰白干净的地砖,语速很慢,怕季川衡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没关系,那些不明了的材料我去研究,有疑点的被告我去约见,遗留下来的问题我去解决,你不愿意让我蹚的浑水,由我去蹚。”
季川衡意识慢慢归位认真听着,贺骋没有如他以为的那样暴跳如雷,而是替他揽下了这份责任。
“案子本就该我来办,是我不仔细,居然还让你替我去冒了这个险。既然有人想只手遮天,我去把那只手拨开。”
贺骋一直低着头,说到这里才又重新看向他,像是在宣布什么誓言。
“我知道你从没害怕过什么,就算你把支配的权利交到我手里,也是因为你确定我不会伤害到你。”然后贺骋站起来,含了一口清水,弯腰渡到季川衡嘴里,又轻轻的吻了吻他的唇,“可我没你那么强大的心脏,我很害怕失去你。本来准备制造个浪漫的时机再正式表白,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季川衡,安全词我替你想好了——”
季川衡清了清嗓子,打断贺骋继续说下去。他明白贺骋将要说什么,可他觉得这句话应该由自己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