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兰儿尤带泪痕的面庞。
他依旧在小客栈的房间里的床上,兰儿依旧守在他身畔,沈浪依旧不在。
他动也不动地躺着,神情空白了一瞬,眼神迷茫。
兰儿担忧地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王怜花面无表情地说道:“自然是毒发了。”
兰儿惊呼道:“为何会这样不是还有十多天么?”
王怜花冷哼一声,“你也知道,只有十多天而已,难道你以为我是被你气晕的你也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些。”
兰儿怆然一笑,“我以为你很伤心。”
王怜花道:“若你嫌自己活够了,尽管继续说下去。”
兰儿并不嫌自己活够,于是她闭起了嘴巴,但她还是呆呆的看着床上苍白面容的公子。
他形容憔悴,神情却很平静。
这半年的时间,他实已经受了许多。
痛苦总会让人成长。
他的确已成长。他的锋芒和锐气已消减了许多,变得愈发深沉。
在结谷寺时的他,甚至让兰儿觉得陌生,尤其是他的目光。
她跟在王怜花身边两年,已见过太多他的风流恣意,狠辣无情和杀伐决断。
他的目光,是轻佻,是冷冽,是变幻莫测,是难以捉摸。
但那时,他微微侧头,凝注着沈浪的目光,偏偏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又有情。
想起那样的目光,兰儿的心抽痛起来。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已成长了。
从她痛苦的那一刻,她就成长了。于是,她答应了白芙蕖帮她将王怜花引开,让她带走沈浪。
白芙蕖的手段的确高明。
她跟白飞飞一样,都是绝顶聪明的人。她们最擅长的,就是利用别人的软肋。
沈浪的软肋只有两个,心心相印的知己挚爱,血脉相连的舐犊之情。
兰儿端来一碗粥,一口一口喂他。
王怜花顺从地吃完,闭起眼眸,似已昏睡。
兰儿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夕阳逝去,暮色渐浓,月光从窗口透进来,照亮了那人俊秀的面容。
他微微侧着脸,高挺的鼻梁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像一片他心中不愿示于人前的心事。
王怜花在床上躺了两天,兰儿便守了他两天。
兰儿不敢多说,心里却愈发焦急,难道公子已准备等死还是他的毒已彻底发作,他的精神已完全崩溃
兰儿根本看不出半分端倪。她能做的除了陪伴他,别无它法。
到了第三天傍晚,沈浪还是杳无踪迹。
王怜花却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看着兰儿,眨了眨眼,问道:“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么?”
兰儿讶异地看着他,“什么东西”
王怜花笑道:“要去大漠自然要准备不少东西,你一向妥帖,也很清楚我的习惯。”
兰儿怔愣了片刻,才银铃般地笑了起来,“好的好的,公子你稍等,我马上去准备。”
她话音一落,人也像银铃般清脆地跑出了房间。
等她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回到房间的时候,王怜花已梳洗打扮整齐。
依旧是绯色的锦缎衣裳,衬着他颀长的身材,看起来风流又神气。光洁的发丝被润泽的玉冠束起,留下一部分,如雾般垂曳在背,又似那俊秀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他本就是这天下间最迥然不群,最独一无二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