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不禁去看沈浪。
沈浪依旧从容自若,却闭口不言。
“王夫人”说的本就是真的,对,他们本该是世仇。
衡山一役后,两百武林高手死伤无数,侥幸活下来的几人也已心灰意冷,谁还会去细查沈天君和弘法到底是因何而死,只将二人分别送回。那时沈浪不过十岁稚童,他见到父亲遗体后,虽然悲恸,却仍头脑清醒,细查之下,发现父亲根本不是撞壁自戕,而是在昏迷时,死于猝然而来的一刀之下。
是谁杀死的父亲?是谁制造了这场武林浩劫?
沈浪虽只十岁,可他的心志早已坚毅如铁。
他虽从未开口去说,但他杀死柴玉关的决心却已深埋。
王怜花的确是他仇人的儿子,但他又怎会将这仇恨延续到他身上?
况且,王怜花本也是受害者。
“王夫人”仰天长笑,“我真的想不到,沈天君的后人竟然会跟柴玉关的后人在一起。”
王怜花讷讷道:“世仇又如何,这又有何关系?我虽然不清楚其中详情,但沈浪岂非早就知道了。”他虽说着话,声音却越来越低,好似正在失去全身的力气。
“王夫人”冷冷道:“你不杀他,你的蕉鹿就没法解,你就得死。”
沈浪突然开口,“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段风,天下间有这般易容术,这般胆识的,除了班主,还会是谁?洛阳江畔的垂钓者,只怕也是你易容改装的。”
段风仰天大笑,声音已恢复成清朗的男子之音,淡淡道:“是我又如何?沈浪,我知道你武功高绝。那日在洛阳江畔,你以一粒石子,破我自创的一招“月移影近,红香万点”,我就知道,绝不可小觑了你。”
沈浪淡淡一笑,“你既然知道,就不该来。”
段风笑道:“我能来,自然能走。只是,不管王怜花恨不恨柴玉关,他却永远也改变不了自己是柴玉关儿子这个事实。”
王怜花冷冷道:“这又何须你来操心。”他话音刚落,人已纵身而起,掠向段风,右手五指成爪,径直去拿段风咽喉。掩在袖筒中的左手指间已扣了三根银针,针尖幽蓝,淬有剧毒。
他自知不是段风对手,但此刻沈浪在侧,颇有几分有恃无恐,出手无所忌惮,只管狠辣。
沈浪见他动身,也点足而来,虽后起,却先至,不出手,却已封住了段风右路。
王怜花右手已至段风喉间,段风的身体好像根本未动半分,便像被风吹起一般,向后飘去,姿态翩跹悠然,速度却快得骇人,眨眼之间,退开三丈。
沈浪紧跟其后,使的擒拿手,拿向他右肩。
段风穿的女子裙衫,袍袖宽大,手臂抡动时,云袖翻腾出一片细浪,气劲汹涌,卷向沈浪前胸。沈浪一闪之下,已至他左路,王怜花也已掠到沈浪身侧,勾爪拳掌,劲风破空,攻势连绵。
不过眨眼之间,三人已自交手上百招。
天下间能与王怜花交手的人不多,能与沈浪交手的人更是凤毛麟角,而能与他们两人抗衡的,一定没有。
段风能坚持上百招,已是旷古烁今了。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沈王二人只要拿住他,逼出解药,并未下死手。另一方面,段风的轻功也实在高得可怕,无论急退闪避都快如乘风。
普通人若要施展轻功,无论是上纵还是侧跃,总要肌肉先蓄力。这蓄力的片刻,便是身形变换时的一个停顿。
可段风全然不是,他好像根本不需要蓄力,刚刚闪到左边,足尖沾地,立时可以纵起。身形明明正在往上,攻势一来,又可以折到左边。
这身法,当真以不似“人”可以使出来的。
沈王二人配合默契,攻势连绵,滴水不漏,段风虽无法反击,但凭借这鬼魅的身法,一时竟也耐他不得。
形势胶着,沈浪亦不急不躁,看清四下地势,只继续将招式舞得密不透风,将段风一步步逼退。
不多时,已将段风逼至一片崖边。
身后是万丈深渊,身前是沈王二人的凌厉攻势。段风竟也毫不惊惶,一招一式、闪避格挡依旧潇洒从容,那副“王夫人”的美艳面容上竟还带着娇花般的笑靥。
沈浪瞥了一眼王怜花,突然闪电般向着段风右胸拍出一掌。
此刻,段风后路已无,必得向左闪避。王怜花会意,左手扬起,三缕寒芒爆射而出,正向着段风那不得不避的左路。
在这近乎绝路的时刻,段风却并不往左边闪避,只将身子凭空一扭,由正对二人变为侧对二人,沈浪这掌明明可以实实在在的打中他,却又不得生生停住了。
不然,若将他打下了万丈深渊,蕉鹿的解药又找何人去要?
段风身子虽扭转过来,堪堪避开激射而来的两根寒针,但最里面的一根却是无论如何也闪避不了。
只听见噗的一声,寒针已没入了段风的左肩。
沈王二人不在抢攻,只默契地各自站定一处方位,阻断段风全部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