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重逢或许还会更早。
轻健的马蹄踏进了山谷。
夕阳将落。
余晖照射在新绿初现的山林间,山道上走来一个容貌秀美的年轻少女。一身鹅黄的轻衫,手臂上挽着一只竹编的筐子,筐子上盖着洁白的绸布,就像那将要去给下田的丈夫送饭的普通农家女子。
她步履轻盈地走到沈浪面前,笑问道:“不知客人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
沈浪翻身下马,道:“在下从中原来。”
女子笑得愈发灿烂,道:“难道客人也是要往那夜雨客栈去的么?”
沈浪心中疑惑,面上却只淡淡笑着,“若有客栈,自是更好。”
女子掩嘴一笑,道:“那客人便跟我来吧。”
沈浪牵着马,跟着那黄衫女子沿着山道慢慢往前,片刻便看到远处绿树掩映间飘动着一面白色的酒旗,酒旗上写着大字“夜雨”。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夜雨客栈,名字如此凄美,难道是一处让人断肠之地么?”
女子听见沈浪说话,又轻笑一声道:“客人好文采,但这客栈究竟会不会让人断肠,却要看那人是不是一个伤心人?”
沈浪笑道:“姑娘觉得在下是不是一个伤心人?”
女子回头凝望了他片刻,笑道:“客人虽然面带笑容,可眉间隐含愁思,或有忧愁郁结于心。”
沈浪淡淡一笑,不再说话,那女子也不多问。
两人又沿着山路绕了一段,来到那夜雨客栈跟前,才发现这方小院就在快活林的背后,隔着一段山崖,刚好看见花神祠。
昔年有围墙将快活林跟外界隔开,现如今,围墙倾倒,那破败荒凉的花神祠便乍然伫立眼前,似在用沉默诉说着往昔那些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故事。
有悲伤的,也有喜悦的。
可不管是悲伤的故事还是喜悦的故事,都已深深地烙刻在沈浪的心底。那是无法磨灭的过去。
沈浪怔怔地看着花神祠,黄杉女子突然道:“客人似乎有些感触?不如,小女子带客人进去看看?”
她的笑容很干净很可爱,每一次笑都似发自内心深处的愉悦,而且,她也很喜欢笑。
沈浪问道:“难道姑娘是此间客栈的主人?”
黄杉女子摇头,笑道:“我也跟你一样,是客人,不过我经常来这里,所以,大概可以算半个主人。”
她说着话,竟然已走向了花神祠。
沈浪只得举足跟上。
花神祠与两年前并没有太多不同,只不过更残破,更倾颓。
月亮刚刚从东边升起,光线斜斜地照入,晦暗不明的花神祠显得有些阴森。破烂神龛中精致的神像却还算完好,村姑打扮的花神,左手将一朵花捧在心口上,右手则在那花瓣上轻轻抚摸,温柔的眼睛凝注着远方,微皱的眉梢却带着叙不尽的悲伤与怀念。
沈浪再次看到这“花神”之时,发现这趟实在没有白来。
他知道这“花神”乃是按照白飞飞母亲的模样所塑,眼前这面容,赫然正是三美图上那立在飞檐下的女子。
沈浪记得三美图上的三个女子,一个立于道路中,乃是王夫人,一个立于飞檐下,是白飞飞的母亲,还有一个站在山岩后,那山岩后的女子是谁呢?
王夫人、白飞飞母亲都与快活王曾有过感情纠葛,那么这第三个女子定然也于柴玉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女子是谁又跟段风有何关系呢?
沈浪想起了段玉的信,关于段风的往事,有这样一段:
“段家炼药世家,昔年弟弟段风惊才绝艳,非但于炼药一道天赋卓绝,炼制出灵丹妙药无数,冠绝江湖,更皆内功外劲,易容使毒,丝竹音律,戏曲弹唱,医卜星象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及至束发,我们兄弟两人同时喜欢上表妹莲花,莲花却倾心于资质平平的我。
十五年前,段风不过十六岁,年少轻狂,性情张扬。被情所伤,遂离家远行,加入了七心派。
待他再次回到段家时,便是一年前,性情也与以前大为不同,变得阴沉怪癖。他见莲花已嫁我为妻,心怀怨恨,竟给莲花下了那恶毒无比的蕉鹿之毒。
其实,蕉鹿的诞生还要追溯到我们年少时。
那时,我们兄弟二人一起研究药物,段风曾道:“以毒杀人无趣,不如以毒控制人心。”,之后,他醉心研究蕉鹿,但他离家时,还未大成,十五年后,竟让他成功了。
他道:“此毒我将之取名蕉鹿,真得鹿时,妄谓之梦;真梦得鹿,妄谓之实。这梦与不梦,孰辩之哉若一个人当真杀了自己的挚爱,只怕此生,难脱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