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清朗,好听得不像话。偏偏语气既冷且傲,好像难以接近。
瘦弱女孩脸颊有些发热,却还是看着他,“公子,你长得真好看。”
他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我好像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直白的夸我,还夸得这般真诚。”
他蹲下身子,浓烈的尸臭让他禁不住皱紧了眉头,但他还是没有起身,平视着女孩,问道:“你叫什么”语气有了几许温度。
女孩道:“我叫阿丑。”
“阿丑”他似乎有些嫌弃这名字,“你爹爹几时死的?”
阿丑老实回答,“十天前。”
公子浮起一丝苦笑,“十天前,十天前楼兰刚好起一场大火。你家里别的人呢?”
阿丑眨了眨眼,“妈妈也死了,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公子怔愣片刻,叹道:“我好像也是。”
他站起身子,随意地掸了掸衣角的灰尘。
雷声轰然,似在耳边炸响。
蚕豆大的雨点顷刻坠落。
美艳女子已及时将早已备下的油纸伞撑开在公子头顶。
伞不大,雨却很大。
美艳女子手中的伞大半都在公子头上,她自己的半边身子便暴露在雨中,她却浑不在意,只淡淡然地凝注着公子的侧颜。
白色的油纸伞下,一个俊俏的绯衣公子,立于蒙蒙雨雾中,似云雾间的谪仙。
阿丑的身子当然也湿了,从里到外,湿得彻底,发梢尖,雨水成股淌下,流进领口,凉丝丝。但她还是坐在地上,丝毫没有想要去避雨的意思。
咚一声,一块白亮的银子已抛在了阿丑身前,冷漠的声音传来,“这是五两银子,你拿着,再去王森记领一口薄棺,就报我王怜花的名字。速速把你爹葬了去,切莫再把洛阳街搞得乌烟瘴气。”
公子转身欲走,阿丑急忙喊到:“公子,可以让我跟着你么?”
公子转身看她,突然笑了。
他不笑的时候,带些冷漠,笑的时候整个人却瞬间灵动起来,眼眸闪亮,唇角微微勾,狡黠中又带几分得意。
“好吧,那你就跟着我吧,刚刚从大漠回来,添几个婢女也不错。”
阿丑似没有料到他答应得这般爽快,有些惊讶。美艳女子想说些什么,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说。
公子又悠悠道:“你以后改个名字吧。”他稍稍思索,“就叫兰儿吧,毕竟你还有几分兰草的风骨。”
☆、第25章
沈浪纵马在山道上飞驰,马蹄踏起的尘土似也在催促。
王怜花一走,他便起身回洛阳。他没有走官道,而是走了一条偏僻的小道,王怜花定然也会回洛阳,他怕遇到他。
他本不必怕,但偏偏要怕。
他心头萦绕一个疑问,其实答案已呼之欲出,但他还想在去将它确认。
王怜花留下的纸就揣在衣襟里,贴在心脏,那上面写着“沙上浮月牙,红袍映绿波”,他不知道什么意思,也无法去想,他的心还是乱,系在空中,飘飘荡荡,似无根浮萍。
南地温暖,愈往北去,天气渐寒。
沈浪的马蹄踏进了一片幽深的竹林,竹林茂密,直插天际,薄薄的积雪压住那些碧绿的细长叶片,低低垂垂。
新雪初霁,气温很低,傍晚的余晖穿透密林,照上地面焦枯的叶片,踩上去是一种沉闷的声音。
他将马系紧,找了块空地坐下,掏出馒头,默默地吃,馒头又冷又硬,挂住喉咙,让人难以下咽。
馒头的滋味再不好,却也比不上他心中苦涩滋味的万千。
他的眼眸看起来有些许晦暗。
朔风卷过竹林,几片竹叶悄然下坠。
沈浪的手在半空一挥,指间已夹了一片翠绿的竹叶,在朔风中翻抖,上面沾着几粒积雪立时被吹散。